……这一回,一定要高拱主动向他求助。
张居正知道徐阶和高拱之间的核心矛盾——人情。
官场的规则,欠人情是要还的。
徐阶一再提拔高拱,是想把高拱拉为自己人。将来新帝登基,徐阶还能继续为朝廷发光发热。
可高拱不领情,全然无视徐阁老的一番苦心。
张居正也想看看,向来刚硬的高拱这一回会不会向徐阶服软。
可他们既没等到高拱服软,也没等到高拱回家种地。
在暗潮汹涌下,高拱稳住不慌,按照惯例和副主考胡正蒙以及一众同考官接见新科贡士。
鼓励新贡士们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再接再厉、将来无论身处何方,都要为陛下尽忠。
见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庄重,脸上甚至带着和蔼的笑意,众人暗暗佩服。
胡正蒙:……反正题目是高大人出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话又说回来,高大人怎么还不回家种地?
新贡士们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这一科的题目犯忌讳,不禁担心自己的前途。
但更多的人还是比较乐观,无论如何,朝廷不至于罢黜自己的功名。
座师若倒大霉,今后在官场就少一个靠山,贡士们都祈祷高拱不要轻易倒下。
……
万寿宫。
皇帝和晏鹤年一起打坐。
过了小半日,皇帝慢悠悠地问:“晏爱卿,今日是新贡士拜座师的日子?”
“是。”晏鹤年恭敬地说。
“高拱居心叵测,朕要将他革职返乡。你觉得如何?”皇帝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晏鹤年脑子飞快地转,皇帝能这么问,就不是真的想将高拱革职。
陛下只剩裕王这一个儿子……嘉靖四十四年正月初九,景王朱载圳薨于德安王府,时年二十九。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皇帝,只剩一根独苗苗。
打高拱会伤到裕王,这不符合一个老父亲的心思。
“陛下,臣觉得高拱有错该罚。但若说居心叵测,应当不至于。”晏鹤年回答。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高拱找你帮忙求情?他向来不领任何人的情,你帮他,他也不会感激。”
无论谁提拔高拱,铁骨铮铮高大人都是“官照做,门不入”。
晏鹤年坦诚:“陛下英明。高大人确实找我说话,他诚恳地反省出题疏忽,说当时被什么迷了心窍,才昏头昏脑。”
“高拱肯认错?还真稀奇。裕王去找徐阶帮忙,高拱为什么不去?”皇帝接着问。
其实,皇帝一直在等徐阶来求情,然后顺水推舟给徐阶面子。
这样高拱又欠徐阶一个人情,将来内阁权力平稳过渡。
虽然皇帝不想承认,但已经感知到那一天会降临。
晏鹤年说:“或许,高拱不好意思?”
皇帝一怔,哈哈笑道:“高肃卿一贯傲气,竟然会不好意思?看来他这回真的是昏了头!”
皇帝一笑,怒气渐渐消散。
晏鹤年暗暗松一口气,算准了!
皇帝本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裕王和高拱。
皇帝笑着问:“朕问你为何帮高拱,你还没说。”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笑容里已经藏着锋芒。
晏鹤年答道:“回陛下,臣不是帮高拱,只是不想让蒙他心窍的东西得逞。”
这个回答是皇帝没想到的,但又似乎一语双关。
是谁把试题的疏忽一夜之间传得满城风雨?连皇帝都不得不跟着“雷霆大怒”?
景王今年正月初九薨了,连元宵节都没过。裕王如果紧接着出事,皇位便宜哪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