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好的坏的,必须是李开先教的。
拜汪德渊弹琵琶送行所赐,皇帝终于想起要召见李开先。
好奇啊!
什么人能教出晏珣和汪德渊这样两个截然不同学生?
“你当初抨击夏言、出言不逊被罢官,没想到你处江湖之远,却教出几个得意弟子……晏珣自然不必说,汪德渊那些才艺,也是你教的?”
李开先:……可以说不是吗?
他淡定地说:“德渊是有天赋,我只是略微点拨。”
皇帝笑了笑:“他去给鄢懋卿送行,怎么没穿女装?”
李开先谨慎地说:“他往日女装是因为高兴,这次并不是什么好事,高兴不起来。”
“不是好事。”皇帝哂笑,“你倒挺坦诚。你从前是太常寺少卿,如今官复原职,跟徐璠搭档吧。”
圣口一开,就定下李开先的前程。
如果是早几年,心心念念重回朝廷的李开先肯定欣喜若狂。
可现在,他更多的是淡然。
他教出一个探花郎弟子,夏言只怕都转世两轮,是他赢了。
威风二十年的严嵩都一朝崩塌,当官似乎没什么意思。
李开先平静地谢恩。
皇帝见状反而来了兴致,问李开先正在编的戏曲。
李开先说起戏曲,一改诚惶诚恐,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大殿内严肃的气氛变得松缓。
内侍悄悄看了李开先一眼,在不畏惧皇帝这一点,汪德渊真是跟李开先一脉相承。
李开先:……其实也是畏惧的,淡定是装的!
“承蒙陛下厚爱,让臣可以重回朝堂,臣希望能为陛下表演一出。”
皇帝本来因为严嵩的案子心情不好,此时也高兴些,淡淡笑道:“也好……你唱老旦?汪德渊唱花旦?”
李开先重回朝廷的第一件事,给皇帝编一出新戏,师生联手上台表演。
太常寺专管祭祀礼乐,勉强算分内之事?
李开先有一种预感,有汪德渊这个得意门生,他恐怕得在佞臣的路上越走越远。
呜呼!
出于复杂而暧昧的政治因素,嘉靖皇帝倒严不倒严嵩。
严嵩掌内阁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倒严嵩恐怕引起天下震荡。
鄢懋卿这种贪官不必在意,那……封疆大吏、抗倭重臣胡宗宪呢?
又该如何处置?
皇帝对严嵩的观感很复杂,在勒令严嵩回乡之前,他命徐阶亲自去召严嵩进宫。
树倒猢狲散。
一夕之间御赐的严府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徐阶也想回避……
他见到严嵩,就会想起这些年忍辱负重的一幕幕,可皇帝不体贴,居然让他去。
严嵩看到徐阶,慢慢地说:“严某惭愧,过去二十年里,倒在我手里的人难以数清。徐阁老做我的副手,出淤泥而不染,最终熬到我倒下,你可真是个厚道人。”
徐阶:“……严阁老这二十年的功劳,皇上没有忘记,天下人也不会忘记。今日,皇上命我请阁老进宫。”
严嵩没想到徐阶的来意竟是如此,混浊的双眼闪出泪光,皇帝还愿意见他!
世人都说严党。
哪里有什么严党?他是帝党啊!
这一刻,严嵩的心情也是百感交集……
二十年的君臣相得,终究落得如此下场。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其实和夏言、杨廷和这些人没什么不同。
严嵩颤巍巍地进宫,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明白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单独面圣时,他给皇帝呈上一块红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人名。
“老臣有罪,不敢辩解。严世蕃、鄢懋卿和一些贪赃枉法的人有罪,理当处置。但这些人只是碍于局势走罪臣的门路。他们本身一直在为大明尽忠,恳求皇上酌情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