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年指着一处地方说:“那里是瓜洲……‘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们眼前的瓜洲,想必远胜古人。“
明代的瓜洲是南北漕运的南端起点,汇聚了南北财气,比宋代更热闹。
瓜形的沙洲四面临水,上面有漕运衙门和千户所。
外围则是无数的河库、码头和工坊,伺候各地来的船。
漕河与长江相连的江面上,大大小小数十条船桅帆林立,望去像蚁群行军,密密麻麻,却有自己的秩序。
“真壮观啊!”晏珣赞叹,想要吟两句应景的诗,可惜已被爹用了。
不过不要紧,他有别的技能。
“来日有空,我画一副瓜洲日出图,宣扬我们扬州美景。”晏珣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朋友们凑过来笑道:“你一定是画瓜洲秘戏图吧!”
一场官司后,所有人都知道晏珣的马甲“兰陵喵喵声”,打趣起来毫无顾忌。
晏珣神色不变,只要他不尴尬,其他人笑几句就不会再说了。
晏鹤年轻咳两声,话题一转:“因为有这一条运河,十三省两直隶的物产流通运转。南边的人病了,用得上辽东的人参。北边的人喝得上绍兴黄酒、穿得上松江棉布……百姓才知道天下之大,大明之盛。”
他的话点到为止,秀才公们若有所思。
普通百姓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终生不出十里八村,那么天下关他什么事?
大明是什么?国家又是什么?
有了物资的沟通,百姓心中的世界,才更广阔。
“永乐皇帝力主疏浚运河、南北流通,凝聚国力和民望。这种胸襟和格局,真是雄才大略!”晏鹤年补充。
一些领悟过来的人,望着那一艘艘矿船、香料船、粮船……拖着巨木的木料船,眼前浮现一副万里江山图。
此时此刻,秀才公心中充满豪情,都想着以自己的才华,将这个国家建设得更强盛。
也对点拨他们的晏鹤年更佩服。
在这些看似平淡的议论中,晏鹤年隐隐成了扬州赶考秀才的大哥。
就连最爱怼人的梅韵都觉得,年纪大也是有优势的。
晏珣默默站在一旁,听着父亲豪迈的声音,欣慰又骄傲。
呜呼!晏家有爹初养成!大孝子老怀宽慰。
他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终于把除了读书干啥都行的爹培养得更完美。
瞧瞧!
现在的爹,论胸襟论气魄,去做带头大哥完全没问题啊!
有晏鹤年一起的旅程,总是格外有趣。
晏珣和常欢、阿豹吃着泡炒米、徽州馃,听老爹絮絮叨叨:“这一处叫作扬子渡,旁边曾经有一座扬子宫。因此从仪真到京口的这一段,又叫扬子江……”
“这个我知道!”晏珣举手,“江里还有扬子鳄。《礼记?月令》‘季秋七月,伐蛟取鼍’,鳄鱼就是鼍,现在是捕鳄鱼的季节,剥皮做成鼍鼓,是祭祀中的礼器。”
晏鹤年:“……”
你不觉得此时说剥皮做鼓,大煞风景吗?
果然不能让小珣跟梅韵接触,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看看风景,做安静的美男子吧!
船远离城池,江面更显宽阔,周遭的景色如一幅水墨画从昏黄的纸面缓缓显现。
两岸茂密的植被,芦苇荡随风摇曳,一丛丛的红蓼倒映水中。草木的香气混着水汽,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傍晚出来看日落,只见江面波涛澎湃,一浪接一浪,泛着余晖的金光,像千军万马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