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到方才才被主母卖了的事情，元香脸上黑得像是抹了一把陈年锅灰。

半响，她对着心胆几近俱裂的郭淮冷哼一声：“郭大人，这次看在主母的面子上，我先放你一马。你要是再这般不要脸，小心老娘一张状纸把你告到蓟城去！”

此话一出，魏府的其他姨娘们、春满楼的徐娘及其姑娘们，还有都察院目瞪口呆的侍卫们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披了熊心豹子胆啊，敢这么和郭淮说话。

郭淮就是从蓟城调来洛阳的啊，还能告到谁那去？

龙椅上的那位吗？

鲁清卿急忙咳嗽了几声，上前拉住了元香的手袖，却被对方一把甩开。她有些尴尬，只能弱弱道：“对不起啊，元香。”

“没事，”元香扯了扯嘴角，一句话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主母要我生我就得生，要我死我就得死，我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室，哪有说不的时候——放开我。”

说话间，元香用力地甩了一把手臂，仿佛鲁清卿的手是世上最为邪祟的东西，恨不得甩开个十万八千里。

鲁清卿双手楞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颇有点难堪。

而此时几步开外，郭淮喘气声极大，明明一根胡须都没掉，这时却被侍卫搀扶着，双腿抖成了筛糠，全然没有了方才威风八面飞扬跋扈的样态。

鲁清卿看了郭淮一眼，心中奇怪，但也很快低下头来，又是干巴巴的一句：“元香，我实在是很对不住你的。”

元香默默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呢？怎么不接着解释一下？

她被签在竹纸上的卖身条约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时隔半月余了都不曾与她言说，鲁清卿要是诚心想致歉，对此为什么只字不提。

将人卖去了花柳之地，供人观瞻、赏玩，如今却在人前与她说对不住。

开什么玩笑？！

这番操作可谓是前无古人，偏偏鲁清卿从始至终还是一番置身事外的模样，高高在上，四下奉承，仿佛是这场紧绷局势下的一棵无辜白莲，除却坚持自己清白无罪，冤比窦娥，所作所为是极其的荒诞不经，令人发指。

莫说元香气得失语，田十七看得也是恼火。他一边尽职尽责地轻拍着自家大人的后背，一边对着鲁清卿猛翻白眼。

心道：魏家宅邸不大，府上女人的心倒是深得很呐！

“我的支配权本就不在我，你不用对不住我，”元香这会连怒火都发不出来，愤恨在心底转了个弯，变成了无尽的慨叹，“你最对不起的应该是小禾。”

鲁清卿蓦然一顿，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元香停了一瞬，又道：“她在魏家最亲近，最信任的就是你。我暂且不信你真的行了那般杀人之事，但就单论将我卖去春满楼这事，她心底对你也很是失望——你不会看不出来。”

“她一直认为你是个良善之人。”元香说完这句话，四周忽然陷入了寂静。

除了郭淮死后余生的抽气，便再无一人说话。

最后还是元香开了口，声音又恢复了原先的不羁，“不是，你们郭大人没病吧，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怎么那么久都喘不匀气——还能活不？”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田十七正想发火。可话落时，郭淮忽然用力倒抽一口气，声音大且怪异，甚至有种家禽走兽濒死前的嘶鸣。

守在一旁的田十七登时吓得一抖，急忙定睛一看，却见臂弯中的人眼珠向上走，不大的眼睛都快要被眼白所覆盖。

“大人！！”田十七和身边侍卫立即齐齐喊了一声，声音一个比一个的颤抖。

他们这半年还没发薪俸呢！

元香却只是轻飘飘地撇了一眼，憋了憋嘴，道：“死不了的，叫什么叫啊。”

可田十七根本听不进去，双手十分珍切地捧着郭淮的脸蛋，连连喊了几声大人，声音比哭丧还要凄惨。可对方除了翻白眼就是嘴抽搐，压根没抽出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