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槊上油的动作始终没停，那副手套大概率是特制的，戴上就可以直接替代绸布。刀面上点几滴矿物油，双指捻开，慢条斯理地贴着刀刃涂抹均匀，堪称艺术家现世。

楚吟一边欣赏他养刀，一边就着吸管抿了两口，八竿子打不着的食材放一块儿味道竟然还说得过去。

“我最近比较忙，给你安排牵引人的事情耽误了。”

楚吟用虎牙叼着纸吸管，怏怏道：“我都以为你忘了。”

“顾孑给你的评价非常高，但你两年前就脱离了高强度训练环境，万一遇到问题不能没人给你技术指导。”

雪亮的横刀仿佛抵住了他的脊骨，一阵急寒，逼得楚吟不得不扳正了后背。

“执行庭前期在你身上做了大量的投入，人力、物力、资金，你得回来变现。当然，每一个预备队员都是非常宝贵的资源，”闻槊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到他肩上，又笔直地戳进他眼里，“你就由我来带。”

这次楚吟忘了避开他的目光，耳边余音未断，那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是实力过硬的说一不二。拇指不断地掐住食指，直到指腹泛白，几秒后充血般泛起殷红，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是，这太突然了，你是总执刑官欸？”

“身份不重要，没必要这么介意。”闻槊没想到他这么紧张，罕见地放软语气。

如果席远季骁代在旁边，眼珠子恐怕已经瞪出来了，八百年见不到闻槊对一个预备队员用这种语气说话。当然，楚吟是体会不到其中差别的。

“我不不不是介意，但是这……我是说暴殄天物，呃，您不忙吗？您平时肯定很忙，”楚吟牵强地赔了个笑脸，“而且，牵引人都是二级行刑官，您这个级别屈尊……”

“没必要给自己心里立坎。”

这是一道坎吗，这是座山……

“你缺少实战经验，过段时间去实战训练场熟悉熟悉，平时自己训练就够了，牵引人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看样闻槊是真不介意这事儿，一点都没觉得自降身份，这样反而显得楚吟不识好歹了。

闻槊左手并指托刀，右手捏住刀柄抬起，便于借光，小臂肌肉在西装面料下绷出漂亮的弧线，上完刀油的刀身在阳光下铮铮亮，配合上端详的动作，看起来像在刑讯逼供。

楚吟也自知没有拒绝的余地。

先这样吧，总归没坏处，都是行刑官，自己现在又没几个能见的人，确实需要闻槊帮忙。

闻槊摘下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抚过黑蛇刀镞最后落在刀柄上，把刀收了起来，黑蛇刚好卡进刀鞘上端预留的缺口发出清脆一响。

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人由衷感慨，真是一把漂亮的好刀。

多数时候，闻槊的情绪不显于色，如果他卸下官方的客套和疏离——譬如此刻，表情更为鲜活，独具攻击性的美初露端倪，睫毛如飞鸟振翅，笑意不达眼底。楚吟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目光。

“离开执行庭的时候，是楚山舟送你离开的？”

“没有，只有一个行刑官领我出去。我眼睛被蒙上了，不知道走的是正门还是东门。”

“没有受到阻拦吗？”

“没有。”

“你父亲作为头部人员之一，始终受到密切关注，而你一出生就被列入了重点成员名单。要想把你除名，你父亲应该不止在执行部系统里动了手脚，跟裁决处上头那几位也好好打了招呼。”

“这跟裁决处又有什么关系？”楚吟有些心不在焉。

“裁决处不管人来，但管人走。”

“不是，我是想说，离开执行庭很奇怪吗？”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谁的表情更复杂。

“你一点都不了解？”

楚吟摇头。他注意到了闻槊的神色变化，心里没底：“你怎么总要弄清我被除名的事，这不违法啊。难道我违反了哪条规定要受处罚？”

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格外敏锐。

闻槊无声地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