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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舰队城在窒闷的天气中北进,空气纹丝不动,似乎在静候异变,而居民们也受到此种气氛的感染。与此同时,贝莉丝持续高烧,卧床不起。

两天内,她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严重的高烧让护工们感到担忧。她试图躲避错乱的幻象,惊恐中,发出阵阵嘶喊,但等到清醒后,却一点儿也不记得。恐兽拖拽的脚步平稳恒定,算不上很快,但强过舰队城以往的速度。波浪的形状随着洋流而变换。

坦纳·赛克的忍耐力比贝莉丝强。他被交由谢克尔照看,谢克尔见到坦纳纵横交错的伤口,既担忧,又伤心,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当谢克尔的双手触到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坦纳发出尖叫,两人的嗓音混合到一起。安捷文在一旁等候,谢克尔带着坦纳来到她跟前。

“他们把你怎么了?”谢克尔不断哀叹,“为什么?”坦纳示意他安静,并吞吞吐吐地表示,事出有因,不必再多说,一切都己过去。

最近几天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关系到一系列重大决定。城中召开了数次民众大会,讨论刚刚发生的战争、城市的历史与未来、气候的变化,以及恐兽。

贝莉丝对此一无所知。

若干天之后,贝莉丝·科德万已能坐起来,她的烧基本退了。她自己动手吃喝,但食物从剧烈颤抖的手指间纷纷洒落。每次挪动,她都强忍着疼痛。贝莉丝不知道,走廊里的警卫都已对她的嘶喊习以为常。

第二天,她站起身,迈出小心谨慎的步伐,仿佛龙钟的老人。她草草束起头发,披上一件长而宽松的衬衫。

她的门没有锁。这一星期来,她已不再是囚犯。

这里是深藏于“雄伟东风号”内部的囚牢区,走廊中布有警卫,她召来其中一人,努力看着他的眼睛。

“我要回家。”她说道,但听见自己的嗓音仿似哭泣。

帮忙送她回家的是乌瑟·铎尔。这让贝莉丝很震惊。

“彩石号”距“雄伟东风号”仅两艘船,但铎尔带她乘坐飞艇。她在吊舱中坐得离他远远的,惶恐中,她感觉对他的畏惧又回来了——这原本已在过去几个月中消失,被其他情绪所替代。他打量着她,丝毫没有怜悯的迹象。

给她定刑的人当然不是他,但每当回想起一星期前那漫长、血腥而残忍的酷刑,回想起阵阵剧痛和自己的嘶喊声,她都不免将乌瑟视作舰队城的代理人,而对她造成伤害的正是舰队城。挥鞭行刑者是谁并不重要。

她走入房间,铎尔提着她的物品跟了进来。她不予理会,小心翼翼地找到镜子跟前。

后背受到的摧残仿佛扩散开来,对脸部也造成了损害。她看上去毫无血色,十余年来逐渐显现的皱纹与眼角线演变成深长的沟壑、类似疤脸情侣的刻痕。贝莉丝惊恐地摩挲着面颊和眼睛。

她的一颗牙上有裂纹,往外一拽,便散落成碎片。当时,她就是用这颗牙咬住他们给的木棍。

随着她的活动,衣服摩擦到背部的血痂,疼得她嘶嘶地吸气。

铎尔站在她身后,他的存在就像是镜子的瑕疵。她希望他离开,但又难以启齿。高烧使得贝莉丝的双腿软弱无力,她在房间里蹒跚地走动。伤口中渗出液体,她感觉纱布粘住了后背。

背部持续的疼痛令人不快,但始终无甚变化。贝莉丝将它当作背景噪声一般不予理会,直到自己变得麻木不仁。她站在门阶上,看着四周的飞艇和鸟雀,轻风盲目地撞向舰队城各处的墙壁。工厂中,人们拼命工作,而她第一天拉开“彩石号”烟囱公寓的窗帘,望向这座新鲜的城市时,也是同样的景象。

有新情况,她逐渐意识到。空气变得与以往不同,还有城市在洋流中运动的方式……连海洋本身都发生了变化。围绕着舰队城的船只不再沿着各自的路线在地平线上往返:它们紧密地集结成群(仍然带着战争的创伤),尾随在城市后方,好像怕跟丢了似的。

海洋似乎有所改变。

她转身瞪视着铎尔。

“你自由了,”他的语气不无和善,“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