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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老师!”秀男一回头,看见园子,立刻叫了起来。

“什么事?”园子温和地应答。这是个好机会,长义和秀男一起在园子居室旁狭窄的外廊边坐了下来。

满头白发的长义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对幼子充满慈爱的善良老人,园子平静又比较郑重地提出请允许她明天辞行的事时,长义惊得目瞪口呆,那模样委实可怜。他呆呆地望着园子的脸,半晌才以悲伤的语调说道:

“园子,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您提出的事,想必一定不可怠慢,不过,我这儿又……迄今为止,您特地花了心血,您瞧,秀男能开始读书了,字也不怎么写错了。现在您突然要离开,就得又换老师,虽说在我的知己中能当代课老师的人很多,但我想,他们当中恐怕找不出一个能像您一样忠厚、亲切的人,我根本不愿放您走。他的母亲,如您所知,是个腹中空空的人,难以把秀男的教育工作交给她,无论怎样,我都要把这件事长久地托付给您。园子,我完全……就像您所看到的,我残年的快乐,一生的目标只有这样一件事,只想把这秀男培养成人,像样地送入社会。因此,无论如何请您帮忙,大概我这样有些强人所难吧,不过,希望您在做安排的时候,再好好想想这些……”

看到老人脸上那充满至诚的神色,平时就对他深表同情的园子,再也说不出什么更强硬的话来。怎么办呢?最初的决心稍一动摇,当初听到老人的心声时自己所表的决心同时也在心中重新唤起。自己是出于对黑渊一家的深切同情和对社会的义愤,为了慰藉这位不幸的老人的心灵,才怀着最大的诚意和热情,决心承担教育老人的爱子的大任的,可如今,只是因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如此随意地辞行,对这一家人弃之不顾,这太轻率,不是值得赞赏的事。园子终于反省到,自己这一时的决定并无多少正当的道理。

“园子,怎么样啊?我这样求您,难道还无法应允吗?”老人极不放心地瞅着低着头的园子,秀男好像也明白了两人谈话的意思,他说:

“老师,我不愿嘛!我不要别的老师!”他也同样地探头盯着园子。

听到这么可爱的声音,园子不禁深受感动,她似乎全然忘记了一切,“我改变主意了,因为一点小事,我就提出这种要求,让您担心,真对不起。今后,我这个人还会尽量热心地照顾他的,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现在,园子又对自己的轻率产生了羞愧之念,她再次下定决心。老人高兴得要蹦起来,他邀园子去外客厅喝红茶畅谈,园子跟着老人从庭院朝那儿走去。

月亮已经升起在松树梢头,沐浴着细细针叶间漏下的月光,他们在通风良好的地方各自坐定,老人拍手吩咐让夫人缟子也来这儿。园子心想,难得一个快乐的时间,又要……不过这种场合园子是不会吱声的,甚至脸上也不会露出异样的表情。女佣马上折回来说:

“老爷,夫人好像患了感冒,她说不舒服,已经要睡了。”

“什么,感冒了?刚才还一点看不出来嘛……真不好办!”

“是啊……”女佣的回答令人莫名其妙。

“好啦,你叫她保重,然后送茶来吧。”

女佣去了。夫人不来固然使园子感到高兴,但是心中不免又想,夫人为何如此意气用事呢?说感冒了,这无疑是谎言,她拒绝和丈夫一起喝茶,莫非是不愿和刚刚发过脾气并加以羞辱过的自己一起喝茶、交谈……尽管园子想排除这种猜疑,可疑心还是自然产生了,当她再次从沉思中惊醒环视四周时,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上了红茶和点心盘。

老人平静地端起茶杯,“这种时候感冒……大半是睡觉时受了凉的缘故。”

“也许吧。”园子看到老人那种担心的样子,不忍心沉默,便轻声应道。

“她平时很少生病服药……”

由于晚年精神上的折磨,老人的脸变得十分阴郁。特地设想的一个愉快的场面又变得冷清了。

园子目睹老人被夫人生病的谎言蒙蔽却还真心为妻子的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