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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圆圈闭合

医生戴上眼镜,将已经燃到指甲的烟头在座椅的扶手上摁灭,随后用审视的目光透过窗帘与窗户之间的缝隙朝村子里面瞥了一眼(他默默“赞许地”自言自语,外面一切如旧,没有任何改变),他估测了一下杯子里被准许喝的帕林卡的酒量,然后往杯子里面兑了一些水。要对杯中液面的高低——从各个角度讲——做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决定,总是让他感到相当的头疼:在选定帕林卡酒与水的勾兑比例时,不管操作起来多么困难,他都必须考虑到主任医师对他不厌其烦的、显然有些夸张的警告(主任医师认为: “假如他不能远离酒精,不大幅度削减每天抽烟的数量,那么他就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早点跟牧师打一个招呼……”),因此,经过长时间的内心挣扎,他终于放弃了“两份酒一份水”的念头,而接受了“一份酒三份水”的比例。他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呷着杯中的淡酒,现在,他已经度过了“过渡期”那无可否认的痛苦折磨,带着些许慰藉告诉自己,瞧啊,即使这种“地狱的苦水”也是可以适应的。想当初,当他第一次尝到经过稀释的烈酒时,立即火冒三丈地吐了出来,然而现在,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把它咽下肚,不会再发那么大的火,或许,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掌握了这种能够从“泔水”里甄别酒香的特殊能力,因此这变得可以忍受了。他把杯子放回到原位,迅速调整了一下摆在香烟盒上的那根有点歪斜的火柴,然后心满意足地环视了一圈,检阅了一下在扶手椅后列成“战斗队列”时刻准备出发的冬季专用的酒壶酒篓,放心地断定,他可以勇敢地面对将要来临的冬季了。当然,要想赢得这场战争,并不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容易事,因为就在两天之前,他是在“自担风险”的情况下从城里出院回家的,自打救护车终于拐进农庄的大门,几个星期以来,他感觉到的几近窒息的焦虑似乎一天比一天强烈,突然变成了真实的恐惧,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不得不重新开始一切:他的房间内一片狼藉,他的东西满地乱扔,甚至,就在此时此刻,他认为并不能排除有这样一种可能——那个“揣奸把猾”的克拉奈尔夫人趁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用她肮脏的扫帚和可恶的湿抹布”以打扫卫生的名义毁坏了这整个的一栋房子以及房子里面的所有一切,彻底地摧毁了他花费了多年的辛劳和心血才成功建起的这座家园。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房间和三个星期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的记事本、铅笔、玻璃杯、火柴、香烟都原封不动、未挪毫厘地摆放在原处,该在哪儿还在哪儿,更不用说,当救护车拐进庭院,在房门前停下,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因为他没有看到一张贴在哪家邻居窗玻璃上的好奇的脸;救护人员——脑子里想着将要得到的不菲的“小费”——帮他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食品袋和一只编了酒篓并在莫普斯酒馆打满了酒的酒壶拎进屋里,邻居们不仅没有在这段时间过来打搅他,就连救护车开走后,他们也没敢过来打扰他休息。当然他想都未曾想过,在他住院抢救期间,“这些愚钝的笨蛋”有可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察觉到这里的情况有所改善:农庄里静悄悄的,不再有人神色紧张地乱走乱窜,雨始终持续地下着,秋季一旦不可避免地到来,人们就都蜷缩在各自的小窝里不愿意出来,因此,他并没有因为邻居们一次都没有露头而感到诧异。在邻居们中间,他只在两天前看到了凯雷凯什。他是透过救护车的车窗看到的,凯雷凯什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步走在霍尔古什家的坡地,朝着砾石公路的方向,但那也只是匆匆一瞥,因为他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但愿直到开春都别让我看到他们。”他在日记里这样写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铅笔,以免一不小心划破纸页,这也是他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的:由于空气潮湿,纸张吸收了太多的水汽,以至于稍不留神就会被划破……现在,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感到不安,想来有一种对他来说的“超然力量”完好地保护了他的“观察哨”,而对于灰尘和潮湿空气造成的破坏,反正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知道,“任何种类的惊恐呼号”都无法抵御这个衰败的过程。因为(后来他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