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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蜘蛛事件i

“你该把火点上!”凯雷凯什说,他是一个庄稼汉。秋日的虻虫围着破裂的灯罩嗡嗡地盘飞,在从灯罩透出的微弱光影里画着藤蔓一样的“8”字图案,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撞到肮脏不堪的搪瓷面上,随着一声轻微的钝响重又坠回到它们自己编织的迷人网络里,继续沿着那个无止休的、封闭的飞行路径不停地盘飞,直到电灯熄灭;一只富于怜悯的手托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这是酒馆老板的脸;此刻,酒馆老板正听着哗哗不停的雨声,眨着昏昏欲睡的眼睛盯着飞虻愣神,嘴里小声地嘟囔说: “你们全都见鬼去吧!”哈里奇坐在门边角落里的一把嘎吱作响、生铁支架的椅子上,他穿着一件制服式的风雨衣,纽扣一直扣到下巴,如果他想坐下来的 话,他必须把风雨衣提到腰上,因为,实话实说,风雨既没有饶过他,也没有饶过他的外套,即使他的相貌变丑,肌肉变松弛,最终让他失掉了自己的健壮外形,从他的身上也还是辐射出某种柔韧的力量,与其说它防御的是这稀里哗啦的恼人雨水,不如说防御的是人们经常爱说的那种——“很容易变成悲剧的内在力量……”;这种力量从湿透的心脏里流淌出来,昼夜不停地冲刷我们毫无防卫的内脏器官。水洼在他的靴子周围变得越来越大,空杯子在他的手里变得越来越沉,不管他怎么努力不去听身后传来的声响,都无济于事:在他的身后,凯雷凯什将胳膊肘拄在“台球桌”上,将茫然、空洞的目光投向酒馆老板,他慢慢在牙缝间吸溜了一会儿葡 萄酒,然后贪婪地咕咚一口咽下喉咙。“我说,你该把火点上……”他重复了一遍,随后将脑袋朝右边一歪,再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从墙根底下散发出的霉味,簇拥着从后墙上爬下来的蟑螂大军的先头部队,很快,主力部队也随后开来,迅速布满了油渍斑驳的地板。酒馆老板打了一个不以为然的手势作为回应,他带着狡黠的、同谋式的微笑望着哈里奇潮湿的眼睛,但当他听到庄稼汉的警告语后(“别跟我比画,你这个蠢货!”),吓得缩回到椅子里。在马口铁皮柜台后的墙壁上,贴了一张花里胡哨、溅有石灰斑点的招贴画,海报的一角已经耷拉下来;在对面墙上,在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在一张褪了色的可口可乐广告旁边,伸出来一排铁钩子,上面挂着落满灰尘的礼帽和披风,乍看上去,就像几个吊死鬼。凯雷凯什朝酒馆老板走过去,手里攥着一只空酒瓶;地板在他的脚下咯吱作响,他的身子有一点向前倾斜;他魁梧的躯体仿佛充满了整个酒馆,就像一头从牛栏里冲出来的公牛,刹那间使外面的空间也显得狭小了。哈里奇看到,酒馆老板在库房的门后消失了,并且听到他迅速、惊恐地插上了插销,显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哈里奇稍稍定下了心神,又觉得酒馆老板并没有必要躲到堆摞成小山、多年未动的化肥麻袋、园艺工具和猪饲料垛之间,躲在这难闻的气味里,后背紧靠着冰冷的铁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某种开心的愉悦或一丝得意,因为他正在喝的这些色泽迷人的美酒的“前主人”此刻被一个喜怒无常、气力无穷的庄稼汉吓得胆战心惊地躲在紧锁的门后,希望听到一个解除危险的响动。“再来一瓶!”凯雷凯什恶声恶气地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钞,由于他的动作幅度过大,有一张钞票经过在空中一段悠然自在的飘浮之后落到了地上,恰好落到哈里奇笨重的靴子旁。哈里奇是个聪明人,他很了解事件发展——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分几秒——的逻辑法则,其中包括对方大概会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哈里奇立即站起来,等了片刻——说不定这个庄稼汉会弯腰捡钱;过了一会儿,他清了一下嗓子,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最后几枚硬币,松开了拳头。硬币叮当作响地散落一地,之后——等到最后一枚硬币也终于安静地躺在了地上——他俯身跪在地板上捡拾硬币。“把我那张一百福林的票子也捡起来!”凯雷凯什用响雷似的嗓音冲他吼道。哈里奇很识时务(“……我看透了你!”),以仆人式的忠诚,默默而顺从地,同时心中充满仇恨地将钞票捡起并递给他。“只是把面值搞错了!……”他战战兢兢地嘟囔说,“只是把面值……!”这时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