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三 知道些什么

随着古生代的结束,整个中欧地区都开始了沉陷的进程。毫无疑问,我们匈牙利的这片土地也包括其中。在新的地质形成的过程中,古生代形成的山峦全部下沉,被大海的淤泥覆盖。在下沉的过程中,匈牙利的国土成为覆盖南欧海洋的一部分,并成为它的西北部盆地。在整个中生代,这里都是由大海主宰。医生烦躁地坐在窗户旁,肩膀倚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他连头都不用动一下,就能够透过母亲留给他的印有花卉图案的脏窗帘与朽烂的窗户之间的缝隙眺望村子,他只需要从书页上面抬起眼来,只需要短短的一瞥,就能够注意到村庄里哪怕最细小的变化,即便他偶尔还是可能会错过什么——不管是因为他陷入了沉思,还是由于他去了远离农庄的某个地方——在这种时候,他出色的听力也能够帮助他;不过他很少陷入沉思,更少披着毛皮领的冬大衣从绷有布面的扶手椅里站起来,那把椅子的摆放位置取决于基于他日常活动所积累的经验,他成功地将自己不得不离开这个靠窗“观察哨”的次数控制在最少的极限。当然,这并不是一桩一夜之间就能完成的轻松任务。恰恰相反:他必须搜集,并以最优的方式整理那些与吃饭、喝酒、吸烟、写日记、阅读,以及无数与琐事相关的所需物品,甚至,他必须放弃那种——完全由于自身的弱点——“即便不慎犯错也可免于惩罚”的念头;想来,若不放弃侥幸的念头,他就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由于粗心大意导致的错误会增高危险,所造成的后果会比人们表面想到的更加严重:一个多余的动作是否能够掩盖初始的困惑;一根位置放错的火柴或帕林卡[10]酒盅本身就是对造成记忆力衰退的破坏性影响的纪念品,更不要说,这会强迫他做出进一步的修正——依次排序,逐渐轮到香烟、笔记本、刀子和铅笔,之后“最佳动作的整个系统”会发生改变,混乱接踵而至,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序。观察的最佳状况并非一蹴而就,不是的;在许多年里,经过日复一日的仔细打磨——经过自我鞭挞、惩罚和一阵又一阵作呕导致的战栗——随着最初的摇摆不定和不时萌生的绝望所造成的混乱一去不复返,他的身心系统已不必再逐一地检查所有的举动,物品终于找到了它们最终应该摆放的位置,他自己也可以不假思索地果断控制自身哪怕最为细小的行为举止,可以毫无含糊、毫不迟疑地向自己承认,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变得自如可控。当然,即使这样,后来他还是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克服内心的恐惧,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以这种完美无缺的方式对自己的处境做出即时的判断,他的生活,仍然会在烈酒、香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采购方面——非常遗憾——不得不依赖他人。他将跟食品采购相关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克拉奈尔夫人,而他对酒馆老板的怀疑被证明是毫无依据的:妇人办事一丝不苟,甚至改掉了她常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抱着一样样在村子里被视为稀罕物的食品打断他工作的毛病(“快吃吧,大夫,别等凉了!”)。至于喝的东西,有时候他会自己购买,一买就会买很多,更多的时候,作为某种奖励,他会将这项任务委托给酒馆老板;而酒馆老板——由于担心喜怒无常的医生有一天会收回对他的信任而使他丢掉这一大笔稳定的收入——哪怕是医生最微不足道、有时简直愚蠢透顶的愿望,他也会不遗余力地予以满足。医生对这两个人确实用不着过于防范,至于农庄里的大多数居民,早就不会因突然的发烧、胃痛或外伤等小病小灾而不做预约就破门而入,因为所有的村民全都认为,他的专业知识和可信任度也随着他的行医执照被吊销而丧失殆尽。这个——尽管这么讲明显有一些夸张——并不是毫无根据:他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了对自己脆弱易伤的记忆能力的保持上,任凭所有无足轻重的琐碎事自生自灭。即便如此,他还是总活在焦虑状态,因为——就像他经常写在日记里的那样——“这些事占去了我所有的精力!”因此,不管是克拉奈尔夫人还是酒馆老板,只要他们一出现在门口,医生就会就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长达几分钟之久,死死地盯着他们的眼睛,通过他们的视线投在地上或转向一旁的速度,通过他们眼神里流露出的狐疑、好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