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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钟声响起,讲师走出了教室。三四郎甩甩蘸着墨水的钢笔,合上了笔记本。坐在旁边的与次郎向他说:“喂!借我一下,我有些地方没记到。”

与次郎把三四郎的笔记拉到面前俯视一番,只见本子里乱七八糟地写满了“迷途的羔羊”。

“这是什么?”

“上课做笔记太烦了,我随便乱写的。”

“不能这么不用功哦。老师不是说康德[97] 的绝对唯心论和贝克莱[98] 的绝对实在论是有关联的?”

“是有关联的?”

“你没听到吗?”

“没有。”

“真的是迷途的羔羊啊。完全拿你没办法。”

与次郎抱着自己的笔记站起身,一面离开课桌一面对三四郎说:“喂!你来一下。”

三四郎便跟着他走出教室。两人下了楼梯,来到玄关前的草地,地上有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两人便在树下席地而坐。

每年的初夏,草地上长满了苜蓿草。与次郎曾经说过,他第一次把入学申请表送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这棵樱花树。那时树下躺着两个学生,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如果口试时能让我像唱“都都逸”[99] 那样回答,不管叫我唱多少都不成问题。话刚说完,另一人便低声地唱了起来:“博士潇洒又上道,拜托老天帮帮忙,让他来当主考官,考我恋爱学。”从那时起,与次郎就爱上了樱花树下的这个位置,每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就把三四郎拉到这儿来。后来三四郎听他提起这段往事,才明白他为何主张“怜悯即爱慕”应该用俗谚来翻译。不过,与次郎今天显得非常严肃,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叫《文艺时评》的杂志,并翻开其中一页,倒过来递到三四郎面前。

“你看这怎么样?”与次郎问。三四郎转眼望去,看到文章的标题用大型字体印着“伟大的黑暗”。下面的作者名字是笔名,叫作“零余子”。“伟大的黑暗”是与次郎经常用来批评广田老师的字眼,三四郎也听过两三回,但“零余子”这名字却从来没听过。听到与次郎征询自己的意见,三四郎在开口之前,先看了对方一眼。与次郎一句话也不说,只把那张扁脸伸到三四郎面前,并用右手食指的指尖压住自己的鼻尖。站在远处的一名学生看他这样,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就是在下我写的。”与次郎说。三四郎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去看菊花手工艺品的时候写的就是这个?”

“不,那才两三天以前的事,不是吗?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印出来。那天写的,下个月才会登出来啦。这是我很久以前写的。内容写了什么,一看标题就明白了吧?”

“写的是广田老师吗?”

“嗯,要像这样,唤起舆论注意嘛。为了帮老师进大学教书,先造一下势……”

“这本杂志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三四郎连这本杂志的名字都没听过。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力量,我才烦恼啊。”与次郎答道。三四郎忍不住笑了。

“每次能卖多少本呢?”他问。

不料与次郎连杂志的销售量都不知道。

“哎呀,没关系啦。总比不写好嘛。”与次郎辩解道。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阵,三四郎这才明白,原来与次郎跟杂志社的人早就认识了。只要他一得空,几乎每期都帮他们写稿,不过每次的笔名都不一样。除了同行的两三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在写稿。原来是这样!三四郎想,这是他第一次听说与次郎跟文坛有来往。但是写自己所谓的“很重要的论文”,为什么要用笔名,而且一直都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发表呢?三四郎实在想不明白。

“你做这工作是为了赚零用钱吗?”三四郎不客气地问。

没想到与次郎一听这话,立刻睁大两眼说:“你才从九州的乡下出来,不懂文坛的主流趋势,所以才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我们身处当今的思想界重镇,目睹思想界正在发生剧变,只要是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