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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桃花眼

二舅回到北平的第二天早上,就兴冲冲地直奔东后院,把鸽子全都轰上了天。出来的时候他却忧心忡忡,一边走一边说:“胖了一圈,飞不动了。”

赵姨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解释:“二少爷,这帮小祖宗我每天都往天上轰,按你的吩咐,一丝不敢怠慢!不信,你问大宝!”

正在院子里站桩的大宝,连忙撤了步子,走到二舅跟前请安:“二舅,您昨儿个刚回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醒就睡不着了,看什么都想起七年前。对了,今儿不是还照全家福呢吗?”二舅突然看到姥爷头顶上挂着的鸟笼子,便好奇地走过去,将脑袋凑到鸟笼前面,说,“我说这一大早的,谁叫得这么好听。”

“凑那么近干吗?认识吗?”姥爷逗着二舅。

这只红靛颏是我们回到北平后的第二天,父亲带着大宝和我去鸟市买来送给姥爷的。

为了这只红靛颏,姥爷专门翻腾出一张虎皮大漆的鸟笼。姥爷说,这只鸟笼是当年从图将军那里用二十块大洋换来的,四十八根笼条、五道笼圈,配着两只青花踏雪寻梅纹罐和一根老紫藤鸟杠,顶棚用的是绘着荷花的素布,就连盖布用的都是黑色缎面,上面还绣着牡丹。

打那之后,每天早上姥爷从太庙后河遛鸟回来,都会把鸟笼挂在院子里的藤萝架下,然后沏上一壶香片,坐在石凳上,一边惬意地喝茶,一边听红靛颏欢叫。

“红靛颏。”二舅把脑袋从鸟笼前面轻轻地缩了回来,仿佛怕惊着它。

“识货!”姥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少爷,你是大拿!”赵姨在后面拍着马屁。

“这小东西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闹笼。”姥爷把紫砂壶举到嘴前,嘬了口茶。

“对了,您还记得以前图将军喜欢去哪家茶馆遛鸟吗?”二舅问。

“应该不远,在地安门,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姥爷另一只手挠着脑袋,看起来在很费劲儿地想着。

“福悦轩?”二舅试探着问。

“哎,对,就是福悦轩!袁大总统那会儿,有一次我路过那里,碰巧看见一个店伙计恭敬地挑开门帘,图将军从门里迈着方步,托着鸟笼子走了出来。”姥爷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腿说。

“赶明儿我也带着它去那里请教一下。”二舅说完又把脑袋凑了过去。

“带我去吧!”我高兴地喊着。

“行,跟着我,省得你一个小孩子在家闷得慌。”二舅痛快地答应了。

二舅说得没错,我和大宝的年龄差了不少,他每天总是看书,没有时间和我玩。我只能一个人玩或是去胡同外和别的孩子玩。母亲说到了秋天,大宝就要上大学了。

二舅离开北平后,辗转到了成都,先是在中学里教了两年书,后来遇到了大学同学,就去了同学所在的大学。

二舅回城后很快就在一所中学找到教职,只要上午没课,早上就会去茶馆。

我最喜欢跟二舅去福悦轩茶馆。

去茶馆前,二舅都会从遛早回来的姥爷手中接过鸟笼,然后拎在手中,对姥爷说声“得嘞”,之后便会冲着早早等在院子里的我一甩头,“走着。”

其实二舅是最让姥姥操心的。

二舅不在家的时候,姥姥经常会叹气:“怎么自个儿的事就不着急呢?这都快奔三十了,也不成个家!”

“大宝他妈不是给他介绍了不少大学里的姑娘吗?”赵姨问。

“嗯,见了两面,就都没下文了。”姥姥忧心忡忡地说。

我不关心未来二舅妈的事,我只想着去福悦轩茶馆。

福悦轩茶馆临街,屋檐下挂着一串木招牌,上面刻着“瓜片”“雨前”“雀舌”,木招牌的下面还系着红穗条,在微风下轻轻地摇摆着。

快进门的时候,二舅将拎着的鸟笼举起来,托在手上。

在门口站着的店伙计看见二舅和我,便热情地一边用手挑起门帘,一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