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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太阳雪

南芳不喜欢黎震,也不喜欢他说过的话,他是那种想要相信人生中的任何年龄阶段都很美好的那种人——所有的儿童都很天真,所有的新婚夫妇都很幸福,所有的老年人都很平静。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脆弱,我们没有人能毫发无伤地度过一生。成长,是每个人一生都不曾止息的战争,恐惧、死亡、失去、依赖、遗弃、毁坏、羞辱、屈从总是如影随形,这些并不囿于年龄而存在。

对于我来说,这世上全无可能出现完人。

母亲死了,心底唯一的温度也死了,世界从此陷入无尽的冰冷,芳的人生灰影越来越重,决然不会因为黎震的出现而有所改变,可是那天,还是救他了。

黎震缓过劲来,对芳十分感激:“你虽然外表冷漠,可实际却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芳说不上来,也许只是因为太害怕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那天,从黎震的画展出来以后,在街边,无人在意的阿康和芳坐在广场上的喷泉旁,似陌生人。

有家长陪着小孩玩吹泡泡,芳看着无数彩色的、巨大的泡沫在阳光底下跳跃、旋转、上升、然后炸裂,消失。

阿康问:“你还好吗?”

芳垂下头,瞬间泪如泉涌,从来到这里开始,所有的记忆和一切将要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冷的,只有阿康,这些天来,唯一想见的人也是他。

三年了,有很多事情都变了,人也在变,女孩长高了一些,气质甚至越来越清冷、锋利了,男孩也越来越美少年了,唯一不变的是,两人面临的困境,一直没有出口。

阿康的外祖父因参与革命成为政治囚徒,母亲去世以后,从巴黎回来三年了,姨妈也已经去世。

芳后来记起这一天,并不是因为在这一天自己有多伤心难过,而是因为开心,因为那天冷雨浮尘褪去后,阿康说:“忍忍吧,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的。”

忘不了有多少次被阿芝和司机遗弃在路上,他骑车载自己上学,也有几次,芳在放学路上见到他和帮派分子砍杀。

自那以后,芳不想搭理他,刻意远离,再后来遇见,是在去疗养院去看望母亲,从佛堂祈祷完出来的时候。

阿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南芳,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我妈妈,你呢,来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样,来祈祷。”

“打架斗殴之后来祈祷,祈祷要活着吗?”南芳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却长长吁出一口气。

阿康笑了,女孩这话挺像嘲讽自己而说的:“我来祈祷是因为别的事,就像你来看你妈妈,不是因为你想她了,也是因为别的事一样。”

芳讨厌这种猜测,冷冷地盯着阿康,他到底看穿了什么,还是他想看穿什么。

“好吧,我来是替别人祈祷的。”阿康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摊手说道:“坐吧。”

南芳拒绝,却被阿康拉着坐下,尽管知道他冲动、热血、危险,却仍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和这个现实世界已经封闭很久的原因吗?

“我忠于自己,所以不会祈祷。”

“忠于自己?”南芳重复着这句话,母亲因为不忠于自己,不明白也不接受被父亲欺骗、抛弃的事实,企图用自甘堕落来麻痹被抛弃的痛苦,以致于落到在精神病疗养院度过余生的境地。

而父亲,他倒是忠于自己,可他却从不忠于其他任何人,既不忠于法律意义上的妻子,也不忠于他口中患难见真情的“真爱”。

“这是什么好事吗?”南芳呢喃道。

“忠于自我,只是要我们对自己诚实,并且要极力和命运搏斗。”阿康说。

“搏斗?”是自我搏斗吗,南芳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的跳动,为什么,是因为认同这句话吗?

关于对自己诚实这一点,自己从未做到,长久以来,自己在做的,不过是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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