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谨慎起见,他去找朱衡和晏鹤年这些懂行的人商讨。
朱衡说:“我上一次跟他意见不同,是因为当时运河堵塞、漕运停滞,急需解决漕运问题。若这次采用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漕运得停滞到明年,在此期间不妨用海运暂时取代漕运。”
高拱皱眉:“说治河,怎么说到海运上?说是暂代,有了先例之后,就会有效仿,将来漕运规模必然下降。”
元代就是通过海运往北方运送粮食,可见海运是可行的。
但一条运河贯穿南北,关系到太多人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衡微微笑道:“你想必知道,皇上派冯保到龙江宝船厂造船,第一批造的就是千料遮洋船,从前运粮食的。”
既然皇帝早有准备,做臣子的何必反对?
高拱对隆庆皇帝的感情毋庸置疑,但对于皇家搞海运的事,高拱有疑虑。
监造海船、出海远航都要太监随行,太监的权力就会上升。
高拱厌恶宦官,皇帝本来可以做一个无懈可击的千古明君,却被这些无根小人带坏了。
他带着疑虑找到晏鹤年。
晏鹤年早就知道高拱的心结。
高拱最大的后台是什么?
就是皇帝!
只要皇帝活着,他就算起起伏伏,也绝不会轻易倒下。但若是换一个新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徐阶的结局就是高拱的未来。
所以高拱最关心皇帝的身体,对诱惑皇帝沉迷女色的太监深恶痛绝。
晏鹤年高深莫测地说:“您若是提拔潘季驯完成束水攻沙工程,他会成为你的政绩。将来史书说,高首辅慧眼识英才。”
他的语气太笃定,仿佛真的穿梭时空看到史书对这件事的记载。
高拱不禁想起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海市蜃楼。
晏鹤年这一两年太低调,快让人忘记他还有鬼神莫测的本事。
既然如此……
“好!启用潘季驯全权负责此次修河!阻塞的漕粮,改由海运输送!”高拱说着,语气变冷:“若是送漕粮的海船质量不好、事故率过高,老夫要问责冯保!”
这么大一个锅,足够把冯保赶去跟陈洪一起守皇陵。
把皇帝身边可恶的太监都赶走!
“事故率过高?得有一个标准吧?总不能一条船出事也说事故率过高,运河翻船的事也是有的。”晏鹤年提出异议。
漕粮海运的事,最初是晏珣提出的。
高拱给冯保找茬不要紧,不能找到晏珣头上……有老爹在朝堂,就得为儿子的理想保驾护航!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一会儿,高拱忍不住别开视线。
晏鹤年的眼睛像无尽的深渊,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走。
高首辅的气势压不倒晏鹤年,只好说:“就按漕运的规定办!不能因为海运风险高就放宽标准,若是对海运没信心,不如干脆不用海运!”
晏鹤年幽幽地说:“可是黄河决堤,运河堵了。京城若是没有漕粮支持,京营将士和百官都得饿肚子的。”
皇帝也得跟着饿,先天下之忧而忧。
高拱:……
怎么办,好像被晏鹤年全方面压制了。到底我是首辅,还是他是首辅?
在高拱面前,晏鹤年不落下风,展现了未来首辅的霸气。
治河的事不容拖拉,高拱头发白了几根,最终做出决定:
升潘季驯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外派邳州料理河工。
潘季驯挂过几次“御史”的头衔,但从来没干过御史的活。每次给他加这个头衔,都是去治河。
有用的时候给你加个官,没用的时候在家闲居。
潘季驯对此很淡定,同样是钻研圣贤书的读书人,他自小对工程水利感兴趣。
做御史不能让他青史留名,但是治河可以。
千年之后,谁能不朽?
人生匆匆几十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