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他反应过来,低声说:“海盗王……汪直的?”
晏鹤年点点头:“官府说,王……那人被斩首后,随身印章作为罪证,被胡宗宪上缴朝廷、最后销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啧,这东西可烫手啊!
晏珣整理一下思绪,说:“朝廷宣布销毁了金印,就是防止有人利用金印召集那人的旧部。这印章就算是真的,没人承认也会变成假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
晏鹤年叹道:“王姑娘屡次说她处境艰难,有这烫手山芋在身上,能不艰难吗?”
难怪王姑娘想嫁给他,因为他别无所图。
一开始就觉得这门亲事很突然,终于知道原因。
晏珣连忙问:“其他人知道金印在她手中?”
那些野心家,不管用不用得上,都想获得这枚印章。
大大不妙。
晏鹤年摇摇头:“他们就是猜测。如果能确定,王姑娘还能有一天安身日子?”
恐怕天天都有梁上君子光顾。
他又唉声叹气:“王姑娘想嫁给我,还有一个原因……那些人会觉得,她嫁给一个升斗小民,一辈子就这样了。无论有没有印章,都不能再跟他们争夺势力。”
意思是,他在旁人看起来很没出息。
晏珣沉默了……在这之前,他以为王姑娘只是馋爹的身子。
他还挺赞成这门亲事的。
爹还不到四十,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如果娶这位王姑娘会打破父子俩平静的生活,那就得不偿失。
他斟酌着说:“她在定亲前把东西给你,是袒诚相待。要怎么样,爹自己决定。”
王姑娘也是个狠人,直接一招王炸,压力给到爹了。
晏鹤年拿起印章细细打量,神色变来变去。
半晌,他凝重地说:“你提过隆庆开关,到时候私人海贸会变得光明正大。到那时候,咱们若能召集那人旧部,就是海上霸主。”
汪直生不逢时,一直到死,朝廷都没有公开允许私人海贸。
但汪直却是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
甚至,一些西洋商人来往东西方贸易,只承认“大宋国徽王印”。
王姑娘曾经跟着汪直上船,熟悉旧部。
他们拥有这枚印章,有没有可能以蛇吞象?
什么?
有人说这是吃软饭?你在教我做事?
晏珣目瞪口呆。
李开先想培养帝国下一代;爹呢,想做海上霸主!
身边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野王!
只有他,不改初心,还是想做官二代。
晏鹤年笑了笑,“退一步说,印章由我们藏着,总比落入倭寇手中好。就算咱们用不上,也可以把它献给一个绝对不会背叛国家的人。”
他像是找理由说服自己一样,恐怕真的是舍不得。
既能发挥作用,又绝对不会背叛国家?
晏珣双目一亮:“你说的是戚继光?”
晏鹤年:“……你也知道戚继光?那他绝对是可靠的。不过,咱们跟他没有来往,贸贸然献金印,可能成为勾结海盗的嫌疑人。”
人家汪直的马甲藏得很好,世人只知道他冒充汪姓,知道他本名的极少。
“你真的想留着?”晏珣看着五色宝光的印章,犹豫不定:“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我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做什么没风险?富贵险中求!”晏鹤年嘲讽笑道,“当官风险最大,多少人前仆后继?”
晏珣想想,还真是如此。
夏言、曾铣,再往前的杨廷和,往后的严嵩父子……嘉靖朝的高官,下场全都不好。
简直是比当海盗风险还大!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就不反对。唉,后……王姑娘这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