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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救国心

边地才秋塞草衰,江南十月雁初飞。

十月初的临安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泛舟于西湖之上,风吹来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

陈宜中负手站在一艘画舫上,直到画舫抵达孤山了,才孤身下了画舫,迈步而行。

走了一会,在湖边的小径上找到了一个正在垂钓的老者。

这老者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渔夫。

但陈宜中却恭敬唤道:“章相公。”

“嘘。”

章鉴抬起手指,示意陈宜中不要惊了他的鱼。

两人遂一站一坐又等了许久,终于,章鉴突然一抬鱼竿,钓起了一尾大鱼。

他哈哈大笑,将鱼儿放进竹篓里,起身,抚须笑吟道:“买得渔矶系钓船,鱼龙吹浪骇鸥眠。从来白石清泉地,胜似青山小洞天。”

“章相公好兴致。”

“谈什么兴致?不过是临安居大不易,买不起鱼儿,只好自己钓了。”

陈宜中礼貌地笑了笑,应道:“章相公清廉节俭。”

章鉴的清廉节俭是受满朝赞誉的。他不嗜歌妓,不好玩乐,生活淡然。且为人宽厚,器局宽宏,百忤不愠,从不记人之过错,因而有个外号,叫作“满朝欢”。

这是一个少有的能与贾党相处得好、又能得到清流官员们无比推崇的官员。

贾似道执掌朝纲这些年,也逼得章鉴致仕过一次。但这次致仕正好让章鉴养望,连状元闻云孙都称赞他“富贵不淫,患难奚恤,神明其心,始终厥德。”

之后贾似道迫于舆论,又起复章鉴为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使朝中犹有清正之重臣。

因江万里、马廷鸾这些臭石头不在朝中,章鉴起复之后,也没有再找贾党的麻烦,政见上没有太强烈的主张。

不过,少有人知的是,章鉴与陈宜中私交不错,还帮过陈宜中一桩小忙……

陈宜中少年时,他父亲当官受贿,按律该黥面受刑,陈宜中以生员的身份请求知州魏克愚宽恕他的父亲,表示愿代父受刑,魏克愚叱责了陈宜中,依旧按律处罚。

后来陈宜中担任高官了,便暗地里搜寻魏克愚的过错,没想到竟是一无所得。

直到年初,魏克愚揭发贾似道一个远亲冒借官府木材之事,违忤了贾似道,被罢黜还乡。陈宜中便向贾似道举报魏克愚横行乡里,贾似道遂令章鉴弹劾魏克愚,将其贬谪严州。

不久前,魏克愚已经死了。

这就是权力,如陈宜中所言“只见一日严霜到,见了青松不见花。”

有权力,他就永远是青松。

这样的权力没有人舍得放下,只想要的越来越多。

当年那个救不了父亲的少年,如今已大权在握,杀一个知州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手上连血也不沾,只需要云淡风轻与人谈几句话。

“你今日过来,没有引人注意吧?”

“章相公放心,都以为我在画舫上喝醉了。”

“有进展?”

“很多。”陈宜中略略沉吟,像是进展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道:“连贾似道自己都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必须出兵了。”

“一日十个消息啊。”

“是啊,北面李瑕进兵神速,破了洛阳,渡过了孟津渡之后,河南河北诸城望风而降,据说是连顺天府都已经降了,如今只怕直逼燕京了。”

“这么快?!”章鉴讶然。

“嗯,元廷给的消息,虽不知详情。但看得出来,这次蒙古人是真急了,说是只要大宋出兵,岁币不要了,愿称兄弟之国,共伐李贼。呵,本就不打算给,两边都不必给了。”

陈宜中语气渐渐兴奋,又道:“朝中争论得虽激烈,好在下决心亦快,当初联金灭辽错了,这次当然是联辽灭金。”

“联辽灭金,联辽灭金。”

章鉴喃喃了两遍,本想说还有一点不同,李瑕是汉人,而辽金蒙都是胡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