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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雪仍旧轰轰烈烈地下着。

菜穗子越来越焦虑不安。她穿上大衣和皮鞋,企图避开其他病人和护士的目光,几次因为差点被发现,就又退回了自己的病房。最后终于沿着阳台走到疗养院的后门,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脱逃。

菜穗子穿过杂木林,沿着大街小巷直奔车站。狂风卷着雪花迎面而来,一路上她不得不经常弯下身子收住脚步。抄小路的话,只需不到半公里就能走到车站,她起初只是想在风雪里走走看,想要走到车站附近就回来的。今天早上她收到了婆婆的一封信,信上婆婆说自己有点感冒,已经在床上躺了约莫一个礼拜。她把回好的信揣在大衣兜里,打算把信扔进车站旁的邮筒就回疗养院。

她沿着小路走了一百多米,一位穿着瘦腿裙裤的女人斜撑着伞从对面走来,两人刚刚擦肩而过,那位年轻的女人忽然开口道:

“哎呀,这不是黑川夫人吗?您要去哪儿?”

菜穗子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和自己说话的人用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人,是她那栋楼里的护士,穿着瘦腿裙裤,看上去像是本地人。

“就去一下那边……”菜穗子尴尬地抬头笑了笑。一阵风雪吹过,她只得又低下头。

“您要早点儿回来哦!”对方特别叮嘱了她一句。

菜穗子脸也不抬,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又顶风冒雪走了一百来米,终于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菜穗子都想就此打住,直接回疗养院了。她在路口站了片刻,用戴着粗毛线手套的手掸落头发上的雪花。她不经意间想起了刚才那位爽快的护士,自己这鲁莽的出逃被她抓了个正着,对方居然也没说自己什么。她想起护士用围巾把脸围得严严实实,觉得那样子像个俄国人。菜穗子这么想着,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用围巾裹住整张脸。然后,她一边怀疑自己刚刚撞见的是否真是院里的护士,一边迈开步子,继续冒雪往车站走去。

这个露天的火车站坐南朝北,狂风暴雪从一个方向吹来,所以车站一侧变得刷白。站旁停着一辆老旧的轿车,也是只有半个车身埋在雪中。

菜穗子在车站里,打算歇歇脚就回去。她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不知在什么时候也被雪染成了白色,便到车站外头,细细地掸掉身上的雪。她一边解着裹着脸的围巾,无所事事地往车站里走。没想到围在小火炉边取暖的乘客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她,然后齐刷刷地从火炉边散去,像是在有意躲她。菜穗子不禁皱起眉头,别过脸去。其实那时候下行列车刚好进站,只不过她没注意到而已。

果然,连这辆车也只有一侧浴在风雪当中。约莫十五六个乘客下了车,直勾勾地将穿着大衣站在车门口的菜穗子打量了一通,互相说了几句,便一一往外面的雪地里走去。

“听说东京那边也下得很大啊!”当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菜穗子唯独将这句话听得真切。她一边怔怔地望着车站外面被雪埋住动弹不得的老旧的车,一边在心里想着:东京真的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吗?又过了一会儿,她喘得已经不那么厉害,便觉得该往回返了。环视车站一圈,火炉周围不知何时又围了一群人。这些人看上去大部分都是当地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偶尔好奇地看看站在门口的菜穗子。

上行的列车在前面两三个车站与刚才经过的下行列车交会后继续前行,眼下似乎快要进站了。

菜穗子忽然在心里想:这辆上行列车会不会也只有一侧被雪染成纯白呢?忽然,她仿佛看见了同样半边身子沐在雪中在某个村庄里兴致勃勃地走着的都筑明。刚才,她把快要冻僵了的双手插进大衣的衣兜里取暖;这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手正隔着手套,轮流捏着要寄给婆婆的信和皮质的钱夹。

方才围在火炉旁的那十几个人又离开了火炉。菜穗子见状急忙走到售票处,在窗口弯下身子,掏出了钱夹。

“去哪儿?”窗口里的人问话毫不客气。

“新宿……”她忙不迭地答道。

那趟上行列车一如菜穗子想象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