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今夜，月明如水，照彻世间万物。

但光，不过是映出万物原本的模样。

纵使月光如何清明，若是染上了暧昧迷情之色，便也会堕入凡尘。

轻仙庭外。

大腹便便，一手握着蒲扇，袒胸大步，一人走来。

便是在三十多年前，傅虚还不会夜夜都光临此地。

那时，他还是个日夜苦修，一心求长生的散修，也只是在一小小山村，有些个红颜知己。

却是在三十年内，渐渐沉沦，盖起了后宫，夜夜笙歌，连修行，也是荒废了。

倒也怪不得他，没日没夜地修炼，却不得寸进，想着他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不如就这样欢度余生。

浮想今夜，飘飘欲仙，不由得滴下几滴哈喇子。什么修行，什么境界，什么仙人，都滚一边去吧！

推开那欲念庭院的大门，便有人迎上前来。

“仙长，您来了。”言语欢欣，音韵稚嫩。这少女，是叫铃儿来着，好像才收不久。年纪轻，就是好啊。傅虚不禁想到。

“夫君，里边请。”轻声魅语，惹人情丝。这女人，叫什么来着？好像跟了他许久了。便是年长，才有些独到的韵味。傅虚已是欲火焚身。

他直直向前扑去，要将二女一把抱入怀中。

可他触碰到，并非那轻柔的肌肤。

怀中，满是粘腻之感。鼻尖，嗅到无比腥臭。头脑，一时缓不过神来。

“搞什么...什么...”一时间，竟是以为那二女为他准备了什么惊喜，直到乌云散去，那清冷月光，照亮他怀中血红的两具尸体。

“啊啊啊！！！”傅虚猛地放开二人，踉踉跄跄后撤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止不住地念叨着：“咋回事...咋回事儿啊！”

却有那月下一道身影，夺取了他的目光。

一名朴素青年，手握长剑，缓步朝他走来。

“你...你是？”傅虚印象中，曾见过此人。待到青年靠近，他终是看清了青年的面貌：“你是那石头人？你...杀了她们？”

青年并未回答，只是沐着月光，朝他走去。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噢噢噢，我知道了，就因为那个叫铃儿的抛弃你了么？”虽在青年步步紧逼之中节节后退，但傅虚脸上始终挂着一丝邪笑：“哈哈哈哈，傻子！你不会真以为她曾喜欢你吧？你不会以为是我从你手中夺过了她吧！她们自己选的啊！她跟了你能得到些什么呢？不过是在这破山村里过一辈子！跟着我呢？我是仙人呐！不说长生不老，就是这一院子的荣华富贵，你能给她们吗！你凭什么杀她们？啊！啊？啊！”

如炮火般的怒吼，斥责，欲将青年的心神击溃。

是了，他并没有资格杀她们。他也并没有资格，杀傅虚。杀人，不过是泄愤。

“不知你觉得，我是好人么。”

柯群的言语，浮现于脑海中。

傅虚所为不过有违常德，但他和那少年的所作所为，便是极恶。

但恶，又何尝不可？凭什么，铃儿不是他的？凭什么，铃儿要跟着眼前这恶心的仙人走？凭什么凭什么！

谁来谴责他？谁来制止他？

于是，他举剑，指向眼前他深痛恶绝的仙人。

“哈哈哈...”傅虚放声大笑：“石头人，你还真是失心疯了？就凭你这不知哪里捡的破剑，就想杀我？”

石人，并没有底气。

他不过跟着那少年，练了一下午剑罢了。

但他无畏，即便不敌，死了，也算是解脱。

一剑，向那躺倒于地的仙人斩去。

只见得傅虚一起身，挥了挥衣袍，便卷起尘土，遮蔽视线，不见踪影。

只听得身后异响。

在后面！

本能般，挥剑向后。

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剑入血肉反馈于手心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