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疏语气平淡:“父亲，你是想要这天下吗？史书一页，青史留名，也不过如此。”

裴家主静静看着他，良久，他一挥袖子，指着屋子外面的世界:“那是什么?”

裴云疏没有去看，他只是平静道:“天下。”

裴家主转身，他负手而立，声音沉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人生在世，天生我材，万古贤才俱不如我，自当该一展志向，大展宏图！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有德者居之，这天下本来也不姓顾，它为何不能姓裴?”

明明是说着那样狂傲的话，可他的背影却莫名的有些落寞。

看着父亲落寞的身影，裴云疏道:“我不是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我扰乱了你的规划，你一定很失望。”

裴家主摇摇头，语气平静如水:“失望是有，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不合格的继承者。”

他转过身来，看向裴云疏的眼睛:“人的一生很短，想做的事，却很多，每个人这一生都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难意难平。”

“正是因为不想有遗憾，所以才该在活着的时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护自己想护的人。”

裴云疏沉默片刻，想到如裴三郎那般的族人，想到那些贪婪野心，穷奢极欲，利欲熏心的族人，他的声音清冷无情:“就为裴氏那些族人，他们不值得。”

裴家主摇摇头，俊美的面容淡然:“并不只是为了那些血亲，更多的……”

裴家主指了指门外站着的青叶:“是他们。”

裴云疏一愣。

站在门口听到这话的青叶也是一愣。

裴家主继续道:“青叶跟着我二十几年了，当年南征北讨，立下战功无数，就连你小时候险些丧命，也是青叶救的你。”

“像青叶这样跟随，拥护裴氏的人，数不胜数。”

他的声音幽静，却很理所当然: “对于我来说，他们才是我的族人，才是我该庇护的人。”

“还有那些为你而死的暗卫，他们被绑在裴氏这艘大船上，生死与共，风雨同舟，各自都有各自的使命，彼此之间的羁绊，有时候比血亲还重要，怎能抛下他们?”

裴云疏沉默，父亲将暗卫交到他手中时，他第一次的听到孝忠宣誓，便是:请让属下成为您的剑刃!为您战尽最后一滴血，是吾等的荣耀，此生无悔!

还有甾老，子甚，先生……他们从来辅佐他的那一日开始，虽未明言。

但已是在说:为君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宣誓，忠诚，无畏，锋利，从来都是那样的坚定不移，那样的可锐不可挡。

身份有别，上下有阶级之分，……世间自有秩序，属下尽忠职守，是为护主。

同样的，家主也得担起了那份责任，护住他们。

裴云疏仰头，目光中隐隐动容，他护不住他们，也对不住他们的拼命相护。

是他……对不住他们。

裴家主道:“我的本意从来不是造反，而是庇护族人，守护天下，一展平生之志，如果顾氏自己有本事，他们自己撑得起来，我又何惜那个位置?”

他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叹息道:“自从……当年的事发生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谈话过了，这些年，见面也是寥寥无几，我们虽是父子，但也犹如陌生人。

他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的怨恨我吗？”

裴云疏嘴角扯起一丝苦笑，他轻轻摇头:“父亲，我明白了，你不是不爱母亲，只是……你心里装了天下，志向，家族，责任……装了太多太多，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是留给母亲的。”

裴家主看着他，静静道:“你不像我，也不像你母亲。”

裴云疏低头，脸上面容淡淡，没什么表情。

是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心里也有天下百姓，也有家族责任，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