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杨从易听完魏禾的一番叙述，沉吟片刻，道：“你说，你在魏府中遭到了黑衣人的刺杀？”

“也不能叫刺杀，”魏禾纠正，想起那夜黑衣人的三脚猫功夫摇了摇头，“那黑衣人没那个本事，他身手甚至比我还差。”

杨从易“嗤”了一声道：“去别人府中行刺还把自己的脚给崴了，就这般本事还去当刺客？”

魏禾没有接话，垂下了眼眸，把浓烈的情绪掩住，“那刺客的出现必然存疑，但我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顿了一会，抬起头看向面前二人，“二位可否知晓我魏府前几日发生的姨娘凶杀案？”

柳青穆点头。杨从易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自然知道，那日早晨他们还在郭淮面前帮你开脱呢。

但当事者不打算说，杨从易也就识趣地缄口不言。

魏禾沉吟片刻，撇开了头，“我娘......”声音像是被堵住了，变得十分沙哑。

她咳嗽两声，吸了一口气，“我娘她被春满楼的人诬陷，如今正和府中的一名姨娘一同关押在都察院的地牢里。我虽不知二位为何要搀和此案，但......但二位可否愿意把我娘从狱中救出来......”

魏禾心下着急，心知这要求十分的勉强，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是不能救出，二位既然能从都察院手中把我救下来，如今定然也能把我娘在狱中安置妥当，能让我娘在牢狱中不受刑罚，如此就好！”

柳青穆看着魏禾，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然后呢？”

魏禾怔愣地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太深邃，像是深夜中光影闪烁的潮汐，翻涌不止。

柳青穆看着她，又道：“我们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辈子，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定然是要为我娘翻案。”

魏禾答得很干脆，嘴唇紧紧抿着，眸中尽是坚定。

柳青穆对上她的眼神，心下很明白。

——魏禾并不是不清楚在都察院翻案有多么艰难，她自知此行不易，但她娘亲惨遭冤狱，就算前方是豺狼虎豹，她也必须走下去。

柳青穆忽然很想知道，若是他没有提早得知魏家会受人陷害，亦或者得知了也当做熟视无睹，魏禾在如今情形下，究竟会落到什么地步。

他看着面前魏禾坚毅的目光，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儿时的某些记忆如细缕缠丝，不轻不重地勾住胸腔。

然而他停在原地好一会，也只是抬手拍了拍魏禾的肩膀，然后温和地笑了笑，自顾自地朝门外走去。

“这地牢太潮湿了，闷得难受，出去再说罢。”

—

从地牢的甬道里走出去，牢外正是艳阳天。

魏禾抚了一把甬道出口半开的铁门，日夜被腐蚀的铁锈从她手中划过，细碎地掉落在地。

她抚了抚掌，缓缓抬起头。

日中的烈阳照射在面前，看不见边际的荒烟蔓草，连棵像样的树木都不见，遑论人烟。

一路走来，柳青穆和杨从易与她说了挺多，魏禾从二人的言语中，终于明白了自家此番变故不是寻常的无妄之灾，而是蓟城中有人蓄意陷害。

震惊和愤怒过后，魏禾冷静下来，心中忽然生起一阵无能为力。

这不也是一种自食后果么？

他爹早些年任刑部侍郎时做的苟且勾当，如今正一件一件地报复在魏家人身上，始末根由，都有往昔的牵扯。

魏禾沿着荒草罅隙踩去，一身素白的囚衣，像是被人遗落在大漠中的雪狐。

县衙的地牢建造在洛阳郊野，十几年前，这儿曾设岗哨、建栅栏，收监拷讯，斧钺之诛都在此执行。

但新皇登基，政治变革后，县衙的地牢也成了跟着落荒，百姓嫌此地血气深重，怕流年不利，也从不踏足。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但面前的二位男子似乎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