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当真是义正严词的四字。

元香激烈的情绪已经平定不少，听到这句话还是气得红唇轻颤，万千恨意堵在喉间，说出口却抵不住的苍白无力，“夫人，还是你狠心。”说完，便再无言。

这话轻飘飘地传来，落在了魏禾耳边。

先前她从不觉得狠心这个词能用来描述自己的娘亲分毫，然而当下，她却找不到任何更加相宜的说法来形容此时此刻的身边人。

魏禾无神地看着身旁的鲁清卿，感觉一切都变得无比陌生，记忆和现实好似缠乱的红线般交织不清。

把元香姨娘卖去青楼，这根本就不像她认知中的娘亲会做出来的事情。妇人女子被送到青楼后会经历什么，娘亲不可能不清楚！

郭淮嘴角勾起，拍了拍掌，“好一个问心无愧。”

话语落地，旁人却也听不出其中有多少分的赞赏，只是先前十分看不起魏家主母的侍卫们，此时看向鲁清卿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忌惮。

一声招呼不打，便将府上的姨娘作为和老鸨讨价还价的筹码，卖给了春满楼。魏家这两女人间，到底是结了多大仇多大怨？

方才鲁清卿受徐娘攻讦时，元香还替她家主母说话呢，这时看来，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怜。

午后的阳光不算炽烈，打到皮肤上还是有一丝烧灼感，鲁清卿的额边流了几滴细汗，嘴唇有些发白，“郭大人，我身体虚弱，尚且应付不了这般费力劳神的聊天，更别说杀人了，是吧。”

郭淮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双手交错置于腿上，给了身后贴身侍卫一个眼神。

那侍卫即刻点头领命，很快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张婴儿高度的木板凳，放在鲁清卿跟前，态度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毕恭毕敬。

鲁清卿慢悠悠地坐下，理了理裙摆，对郭淮道：“我没杀人。”

“没说你杀人。”郭淮笑了一声。

“说了。”

“哈，谁说的？”

“方才徐娘说的，”鲁清卿两鬓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她抬手用指尖拂开，脸上有些许的愠怒，“她说灵环的死，和我脱不了关系。”

没等徐娘开口，鲁清卿又抬头看向郭淮，声音还是那般和婉，“可我只不过是为老爷纳了个妾罢了，也没想到迎亲当日会......我明白徐娘心中痛切，但杀人之名，恕我不能认同。”

在鲁清卿和郭淮说话间，一旁跪着的徐娘一直狠瞪双眼，眉目紧皱，几欲争辩。眼看终于有喘气的机会让自己据理力争了，徐娘赶紧把手掌往地面上一按，就要站起身来理论。

却被郭淮一抬手，气定神闲地止住了动作。

郭御史缓缓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徐娘继续跪着，不要造次，旋即又扭头朝魏母问道：“既然魏夫人如此磊落，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洛阳百姓一直认为是魏家家主风流成性，才使得后院这般热闹有趣。”

郭淮顿了一下，环顾了一番檐下、屋前、树底的前来凑热闹的一众魏府姨娘们，才慢腾腾地继续道：“但如今我实在是十分疑惑，这满屋的妾室，当真只是魏老爷放浪的手笔么？”

魏广如今不知躲在哪个旮旯角落，这问题自然不是让他回答的。

鲁清卿不明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揶揄，“郭大人如此委婉实在没有必要，不过想问这些姨娘是不是我在背后暗自纳的罢，直说便是。”

“那夫人的回答呢？”郭淮把手中竹纸展开，又捋平，一副闲适的模样。

然而这时话说开了，鲁清卿却忽然沉默了。

她眼睫半垂着，似乎在认真地思考问题，又像在逃避众人的视线。

躲在内院周围的姨娘们也是满脸好奇——她们之中大多都是家里亲人相逼，或为了逃避农户之命，或为了免受风尘之辱，再不济些的，便是为了一口饱饭，才入的魏家门。

而在此之前，究竟是谁在背后和自己的亲人交易，几乎所有姨娘都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