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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负手而立,姿态比对着魏禾时的放低了好几度,一副慈悲为怀、大仁大义的模样,“本官行事自有安排,魏家如今没有话事之主,带走尸体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被吓得晕厥的魏老爷醒过来,本官素来为民父母,自会给死者一个安妥处置,你......”

帘内人打断郭淮的冠冕之辞,不耐之情溢于言外,“那敢问洛阳父母官,郭御史郭大人,那魏府二女想带走自己未过门的姨娘,可是有罪过?”

魏禾思绪还停在郭淮语中的“被吓得晕厥的魏老爷”里,正心中惭愧,替自己的爹爹和魏家蒙羞时,忽然被提及,背脊下意识地挺得直了些。

她无法得知帘中人的身份,定然不能说出“小女冤枉,小女无罪”这种忤逆官差的离经叛道之辞,只能低下头缄口不言。

郭淮却是脸色一沉,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终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二字。

“无罪。”

“既是无罪之人,官差又为何要当街殴打?倘若我方才不制止,那姑娘的脸受了大人一脚,恐怕是要当场破了皮相。”

“本官......”郭淮神色在一众百姓的注视下愈发难堪,干涩地开口辩解。

“窃弄权威,倚势凌人,这便是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天子脚下的御史大人么?”帘内的男子咄咄逼人,看样子是丝毫不打算给郭淮辩白的余地。

只是在提及“天子”的字眼时,围观百姓、郭淮与其左右差役皆是一震。

魏禾见这男子庇护自己,开始还心中纳闷,如今逐渐听下来,眼前已越来越黑,几乎要当场叩头谢罪。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是憎恶她命长,想要给自己连坐个谋反之罪!

毕竟普罗大众,谁敢随意把“天子”二字挂在嘴边?

自先帝收复北境以来,楚国境内,以津水为界,分南北两洲,北洲以北蓟城为首都,南洲以洛阳城为副都,佐理北蓟掌管盐业铸币、军事调度诸事。

洛阳城,可以说是楚天子的第二个金殿。

新帝楚怀王于去年冬至登基伊始,便大肆整顿内阁,调遣臣僚,如今在洛阳的地方官,无一不是昔日行走在皇宫里外的朝廷重臣,就是宰相见了也要给上三分薄面。

普天之下,要是有人敢肆意评判洛阳官员,无疑是指桑骂槐,变着法子给楚天子脸上抹黑。

除却背后有天子的助力,洛阳都察院又与大理寺、刑部分管词讼、作奸犯科之事,并称洛阳三司。

不甚夸大地说,被三司其中一个扣个罪名,普通人随时要财尽人亡、门殚户尽。

这现在这名帘内男子却是当街语出惊人,丝毫不看人脸色,倘若不是缺心少肺,便是......

郭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点彩镂金的马车,不巧,和那些躲在暗处牵着马匹的侍卫们对上了眼,心中猛然一颤。

就是他毫无武略,也能看出马队内的这帮暗卫深不可测,绝非寻常的习武之人!

那被这些护卫密密层层保护在马车上的男子......

郭淮在离那鎏金马车不远处忽然想通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本官,本官也是查案心切,一时冲动,险些冒犯了魏二,实在是......哎哟,魏姑娘为何跪在地上,衣摆都沾上血渍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魏禾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低着脑袋,沉默不语,都快把“不识抬举”四字顶在头上了。

“许是跪久了腿软,来人啊,还不把魏姑娘扶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