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先生有言:

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这种理论时常被应用在谈判中，意在占据主动。

景德帝此举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想掀一回屋顶，只是掀的方式比较特别。

以往都是皇帝当正方，朝臣当反方，这次他打算换风，皇帝来当反方，而且是更过分的反方。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昏君！

贾瑚杀俘，朕很生气，打算有功不赏，有错严罚，把他下了诏狱。

诏狱晓得伐？

手铐，脚链，蜡烛，小皮鞭，进了里面就没有能好好走出来的，朕足够有诚意吧？

别劝，朕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景德帝打算给那些邀名射利的、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想要弃暗投明的朝臣们一个机会，选择做一次昏君。

虽然有损圣誉，但说实话也损不了多少。

因为本来就不多。

“只知上皇而不知皇上”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相比于“昏君”损失的名声，景德帝更愿意让有志之士看到自己的诚意。

我为了臣子，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心动不如行动，快来加入我吧！

不仅是为了贾瑚，也是为了进一步摸清朝中的局势，以备将来清算。

就是便宜了贾瑚，在诏狱躲清净，坐享渔翁之利。

可是景德帝一想到他差点命丧大同，还没好完全的伤，以及被边疆寒风吹出来的火爆脾气……

他敢在早朝打人吗？

嗯，九成八的概率他敢。

早朝变群殴大会，还是一个群殴一群，说出去丢死个人，况且剧烈运动也不利于贾瑚的伤势。

没想到戍边三年生生把个毛头小子弄成了爆炭，大概是羊汤喝多了火气大？

就知道写信说好吃，也不知道给朕带些回来尝尝，哼~

罢了，就让伯珣当回渔翁吧，朕上辈子真是欠了他的。

……

贾瑚出了大殿，随手逮了个内侍。

“敢问公公可知诏狱怎么走？”

刘慎心下一惊:“奴婢……”

“瑚哥儿！”

贾瑚扭头，眼前一亮。

呦，这不小垒子嘛！

“来了个熟人，打扰公公了，公公且去忙。”

贾瑚客气了一句，摸了块银子递过去，小公公只言无功不受禄，贾瑚却不由分说的把银子塞到这个小公公手里。

对于内侍，贾瑚一向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几两银子就能结个善缘的事为什么不干呢，说不定人家在哪天就平步青云了，左右他现在也不是为二两银子发愁的时候了。

刘慎捏着银子块，心想这人还怪好的嘞。

接着又看到贾瑚跟冯垒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样子，嘴上念着“有失体统”，心里却有些羡慕。

这是他不曾拥有的。

正愣神的功夫，就看到贾瑚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似乎是告别的意思。

刘慎心下一暖，快速瞟了眼四周，小心的将手举到胸前，学着贾瑚的样子挥了挥。

动作生疏僵硬，但却喜悦。

这人似乎不一样，还挺有意思。

另一边。

“你是要出宫吗？我送你呀。”冯垒高兴的说道。

贾瑚面有难色:“还是别了，我怕连累你。”

冯垒不解，贾瑚也不说明，只苦笑着叮嘱冯垒:“你我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我不能让你受牵连，我大概……唉，你也别多问，莫要打听，莫要提起，往后只管离我远远的，别被皇上迁怒，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老弟，我赶时间进诏狱，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贾瑚语重心长，感慨的回望一眼乾清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