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初次见面时，海水从罗布尔的身上淌落那样。

漆黑的火焰也在从他的身上抽离，可怖的暗紫色阴影迅速缩回他原有的印记之中。

或许有一天，它还会卷土重来，甚至完全将罗布尔吞噬。

但不会是今天。

今天，只能是一个美梦。

罗布尔潮湿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神力隐匿之后是一双澄净的黑色瞳仁。

少女向他伸过来一只手，她带着满眼的笑意。

“等你好久了。”她佯作嗔怪道。

罗布尔恍惚地伸出手，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还沾染着泥土和捻碎的草叶。

“归终姐姐……”他犹豫着开口。

少女一把握住他的手，将罗布尔拉了起来，“先不要管马科修斯了，他还要睡好久。你们又不是没机会再见。”

罗布尔看了一眼马科修斯，他仍沉浸在酣然的梦乡，这对于他应该也是一个美梦。

少女又雀跃道：“快来！归离集为你准备了一个宴会呢。”

罗布尔和归终的身高相当，他看见这时归终的鬓边空无一物。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伸手进入怀中探寻。

归离集被淹没的那天，罗布尔亲眼见证了一朵琉璃百合在战争中变得支离破碎，落下的花朵，在漫天的雨水中被他抓在了手心。

他的怀中还有最后一片破碎的琉璃百合碎片，从未示人，其余的碎片早就被他丢进了天衡山浩荡的风中。

但当他把手取出时，手中拿到的却是一朵完整盛开的花朵。

归终低眉笑了，“琉璃百合，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了。”她再一次将花朵插入耳鬓，这才是罗布尔熟悉的模样。

“归终姐姐……”罗布尔明明有很多问题，这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任由少女牵着他的手，走向一个永远不会被质疑的方向，就像最初时，他们一起从云来海走向归离集。

“罗布尔，”归终回头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罗布尔微微一愣，尘世上的魔神，有谁能真正过的好呢？

“这些年”，已经是超过两千年的漫长岁月了，罗布尔却至今连家都找不到。

但他回答：“很好，现在我又回到了璃月。”

罗布尔将自己在璃月的见闻全部讲给归终听，璃月有新式建筑，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吃食，有属于人类力量的璃月七星，还有摩拉克斯所建立的以契约为名的秩序。

罗布尔介绍出他所结交的每一位朋友，那些拥有神之眼的或者还没有得到神明注视的人类。

还有他现在渐渐学会去做的事，无论是冒险家协会的委托探险还是璃月码头鱼摊中的琐碎经营，他都已经能做的很好。

他要证明，自己真的已经很好地融入了人类的世界，失去魔神朋友之后，他并没有太孤单，他仍有自己的生活。

话一开口，罗布尔又不知道要怎么停止，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归终只是笑着听。

尽管罗布尔说的话有部分漏斗百出，但归终都完全的信任。

归离集的人类看见两位神明走来，他们随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神明。

“看来摩拉克斯，”归终笑着道，“有好好的履行我跟他之间的契约呢。”

几千年曲折的时光，这个少年的天真善良竟然没有被磨损分毫。

罗布尔哑然，他知道那个契约，摩拉克斯在镇压了奥赛尔之后，亲口对罗布尔说过，是归终要摩拉克斯在魔神战争中保护罗布尔的契约。

那时的罗布尔，生平唯一一次用足了力气对摩拉克斯嘶吼，让他从此中止这个未经本人同意的契约，不要再跟自己有什么相干。

摩拉克斯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睛是令罗布尔难以承受的凛然和威压，他的背后，是璃月码头上仍未褪去的海潮。

“没错。他一直在履行这个契约。”罗布尔讪讪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