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开除的时候，李星瀚已经二十七了，而他刚刚领悟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本来家里一直认为，有一条比做销售更好的路，就是回老家考个公务员，李星瀚简直能够想到，如果家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兴高采烈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完蛋了完蛋了！快回家考公务员！”

可是这条路李星瀚不愿意走，他还是选择来到大城市奋斗，他拼命努力，终于拿到了两万的月薪。

但是现在没有了，他的年龄，已经不能从头再来了。年轻的时候，不用开除，一言不合，撂下工作老子就走了，现在却不得不考虑以后了。

李星瀚离职以后，拖着步子回到了他们的别墅，这个别墅地处偏僻，还是三人合租，租金并不算贵，而且李星瀚也有积蓄，再住两三个月还是没有压力的。

他又遇到了孙宇飞，孙宇飞又问他：

“李星瀚，你怎么还没被你们公司抓起来啊。”

李星瀚忽然觉得想笑：“已经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

“已经离职了，你满意吗。”李星瀚道。

李星瀚思考过后面的无数种活法，但他还是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一种：重新找个工作，还是做销售。

由于之前三十万业绩的资历，李星瀚找到工作的速度很快，底薪不低。但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其中的差别。新公司的名单质量，是李星瀚所始料未及的。

去打一个被人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去跟一个完全没有意向的客户扯皮，不到客户骂人不许挂电话，那是李星瀚在当新人的时候做的事情，后来他业绩上来以后，没报过价格的客户是绝不接手的。但是新的公司规定，如果在接手前报价就会扣分，因为一报价就会吓死很多客户。

能被报价吓死的客户，还做？

李星瀚起早贪黑，早上十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十天过去了，一单没开。

这让公司怀疑李星瀚的业务能力，以前不是三十万吗？怎么开不了单呢？五千的单子都卖不了啊？

李星瀚心里苦啊，以前那名单，毕竟开个单跟玩儿似得，现在这名单，只有把那些完全没有意向的客户说的服服帖帖，才能开单。

但是李星瀚也无话可说，如果客户都是来买的，还要销售做什么？

但是真的做不了了，让他重新当新人，重新去跟那些毫无意向的客户打电话，这个痛苦实在难以承担，所以李星瀚才走上了他十年前就差点走上的这条路。

“混不下去的时候，来找我。”十年前他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练功时被人看到，那人就给了他一张名片。

只好去找他了，这也算是逼上梁山吧。

李星瀚关好门窗，拿出了那张名片。这张名片他保留了十年，也许他十年前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混道上的吧。

“喂，是马老师吗。”电话接通的一刹那，李星瀚忽然觉得，也许一切都是命吧，一笔干净的名单能让他离职，而一个电话号码，居然十年都没有换。

“哪位。”马老师平静地说道。十年前他给了一个人名片，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记得太深。

“我是十年前，在西湖边上练习口含金针的，当时您说。。。。。。”

李星瀚还没说完，对面立刻传来了马老师的声音：“李星瀚！”

“是！”李星瀚道：“您还记得我。”

“当然，口含金针的技艺失传多年了，难得见到一次真的，怎么会忘记。”马老师道。

“那我去找您。”

“可以，”马老师道：“地址我发给你。”

李星瀚收到了地址，看着那条短信发呆，忽然他看见那个三人的群又亮了。

以前李星瀚一回家就盼望着那个群会亮，但是今天不一样，李星瀚只觉得，再也不想说话了，再也不想见人了，他没有下楼。

这辈子活到了这个年龄，真的不再年轻，但是否真的去找马老师，李星瀚还要想想，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