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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或终老于孤岛

说话的是导演兼编剧和出品人,一个深沉优雅而毒舌的男人。大家叫他楚导,男主叫他楚老师。

管声浅谈了故事中的家庭关系,爱情以及自我意识的觉醒,然后问了一个问题:“我喜欢的其实是阿辉,对吗?既然喜欢,完全可以在他变成女人后追求他,因为这时已经不存在世俗的压力了。”

楚导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在他是男人时,你迫于世俗偏见,不敢靠近,你说服自己去喜欢真正的莉莉。然而,当你看见变成莉莉的他,你突然意识到,你已经永远失去阿辉了。”

管声点点头,感到一阵焦虑。这可咋演啊,完了,又要被群嘲了。比起走进这个虚拟人物的生命,他更想给对方写首歌。

相较之下,男主对演员这个职业抱有无限的热忱。一个东北人,为了其中为数不多的片段,练就了一口地道的黔东南方言。而且,还背下了所有人的台词。与之相比,管声再也不好意思自诩敬业了。

剧本围读结束后,他主动与男主攀谈,请教“花豹骨”是什么意思。当初他和范锡在岛上闹掰,隔空对骂,曾听见过这个词。

“花包谷儿?”对方干净帅气的脸上浮起微妙的笑,“包谷,是玉米。花包谷,就是花玉米,也就是杂种的意思。”

“那如果想说国骂,该说啥?”管声又好奇道。他倒也不准备去骂谁,只是渴望再多了解范锡一点,哪怕是对方家乡的脏话。

男主想了想:“可以说‘修几米’,这个词很不好,出去可千万别乱说哈。”

几天后,剧组正式开机。

管声每日都活在NG中,楚导对待工作极度严苛,绝不将就。他们逐渐对彼此失去耐心,屡次在拍摄现场闹僵,多亏男主不厌其烦地调停斡旋,才不至于耽误进度。

楚导很毒舌,管声也不示弱。对方说他的表演像刚出土的木乃伊,他讽刺对方导戏如同一个刻薄的农村妇女。

楚导又说:“我亲自上,都会比你强得多。”他则哼笑:“那肯定的,老师下场参加考试,要是考个不及格,多丢人啊。”

煎熬了一个多月,九月中旬他向剧组告假,飞回J城开演唱会。这才暂时逃离魔爪,得以喘息,估计导演也松了口气。

“南回归线”办了三年,所有要素和环节早已烂熟于心,乐队、音响、灯光、舞美的配合也天衣无缝。

他只怕那个人不来。聊天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以后,范锡从没正面回应过。

演唱会前夜,结束彩排,他坐在后台等着工作人员散去。周围一点点归于寂然,直到只剩下风声。然后,他独自踏上舞台,在清冷的照明灯下望着空旷的体育场。

明天,人海会覆盖密密麻麻的冰冷的空椅子,他忽而如年少初次登台时那般紧张。

他缓缓踱步,用脚步丈量着宽阔巨大的舞台,回想岛上那个供他演出的破木筏。范锡一个人,卖力地营造出一群人的氛围,从左跑到右,肆无忌惮地高喊“我爱你”。

他多么渴望,再次听见这句话。

九月怡人的晚风,卷过犹如巨碗的体育场,他感觉自己是爬在碗底的蚂蚁。他坐在台边,晃荡着双腿,孤单得像找不到玩伴的孩子。

他慢慢躺平,盯着纵横交错的雷亚架,和整齐排列的线阵音响,掏出哨子吹了一下,随后阖起眼。

“声哥,醒醒。”

管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阳光灼目,温热腥咸的海风冲进肺里,他躺在一片柔软的细沙中。他微微支起头,目光越过自己的脚趾,看见一片蓝宝石般的海。

“到树荫下去睡,小心晒伤。”

一道黑瘦的身影背朝自己,腰间裹着破布,正蹲在那熬制什么食物,淡淡的肉香从锅里飘出来。

这个人是他的八宝粥。

他还在岛上。

他模糊地想起拍电影和演唱会的事,哦,原来是梦啊。

“我睡了多久?”他揉着惺忪的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