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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黄粱一梦

洛云彰被剑阵吞没之后,一直加持在戚无忧身上的枷锁终于消失。

他膝弯一软,单膝跪到了地上,弓起脊背,攥紧衣襟,恨不得把手掏进肋骨之间,死死捏住自己的心脏。

稳住也好,直接捏爆也罢,只要不让它在里面继续剜痛,怎么样都行。

但即便是痛到这个地步,他也没有满地翻滚,或者嘶声吼叫。

若不是有冷汗从他的额头滴下,怕是要被人当作一尊雕像。

鬼面少年见惯了被禁咒折腾的人,大多被被剜心之痛折磨过一次,就会变成义父脚边的一条狗。

像戚无忧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义父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负手走到他面前,一手在另一只手腕上敲击了几下,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说道:“洛云彰本来就该死,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该有的下场,兰芳君何必为一个死人折磨自己?”

戚无忧没有回答,便是想回答也说不出话来。

一夜之间经历了三次剜心之痛,他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浸透,浑身上下虚软无力,眼前一片一片地花。

静气凝神,运转灵气恢复体力的同时,还分出一缕心神去听剑阵里的动静。

然而,剑阵之中剑气狂暴,纳入一个人,便如往一片汪洋大海中扔进一粒石子,激起的涟漪太过微小,不等蔓延出来,便被剑风撕裂,吞噬殆尽了。

鬼面少年观他神色,扭头看向剑阵,隐在面具下的眉头纵了一下。

在他看来,逍遥剑阵凶险非常,洛云彰入阵必死无疑。

为何到了最后关头,戚无忧宁可触犯禁咒,也要说一声无用的“抱歉”?

是出于可笑的良心,还是他和义父一样,认为洛云彰即便是进了剑阵,也有生还的可能?

记忆闪回到他来荒山之前。

彼时义父正顶着一个小宗门弟子的脸,坐在卧房中与自己对弈,送出传讯符之后,便让他去荒山等候。

他那时不解,还问过义父——逍遥剑阵在整个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险地,洛云彰一介废人,入阵定会尸骨无存,为何还要他特意来一趟。

义父手中夹着一枚白子,一边思索棋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逍遥剑阵的确难闯,但也不是全无生路。”

他更是困惑,又问:“义父若是担心,何不算一算他到底会不会死在剑阵里?”

“自是算过的,只不过,我已行至岔路之前,尽头皆是迷雾,便是手握星珏,也不能事事料定,”义父落下一子,笑道:“引方外之人入局的代价,便在于此。”

他不喜欢义父说这样的话,烦躁与不安如掩在草丛中的蛇,顺着心中沟壑蜿蜒爬行,喃喃道:“义父……”

“他若死在剑阵里,便算是便宜了他,若是没死,我便再多下几子。”

义父弯了下嘴角,抬起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与兰芳君一起送他一程最为合适,阿舟可愿替我跑这一趟?”

义父让他办的事,他没有不做的。

只要能让义父安心,别说是跑一趟,就是跑上十趟百趟他也甘愿。

于是一入夜,他便早早来到荒山脚下。

此时面对戚无忧,那条名为不安的“蛇”又从草丛中露出了行迹。

“你……当真是方外之人?”

方外究竟有什么,义父从未告诉过他。

鬼使神差间,鬼面少年冒出一问:“那你可知我的——”

戚无忧抬眼。

鬼面少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地停住——若让义父知道他私下里来问戚无忧这些,定会生气。

他为自己一时的迷惑而懊恼,停了须臾,又恢复恶声恶气的口吻,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言:

“不要以为解决了洛云彰就万事大吉,还有仇三仙和樊一祯,修仙界上上下下,所有让义父烦心的人都得死,你、你也好自为之!”

说罢祭出佩剑,逃也似的御剑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