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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过白塔寺,出宣武门到菜市口,便可看到鸿兴饭庄的大招牌在骄阳下闪闪发亮。

现如今的菜市口早已不是死囚们咽下最后一口浑浊之气的地方,街面上卖菜的卖吃食的一家挨一家,棚子比邻而搭。正值饭口儿,甭管是街边的摊子还是正经的店面,自要跟吃有关的,皆是人头攒动。

车在鸿兴饭庄的大门口停稳,白翰辰下车,带付闻歌进店。掌柜的一看白二少爷来了,忙从柜台里出来把迎客的伙计撵开,亲自招呼领上二楼。

鸿兴饭庄的老板是山东人,主营海鲜饺子和鲁菜,为京城八大楼之一,远近闻名。虽一楼大堂里人多嘴杂,喧嚣吵闹,可二楼的包间把门一关,却清静的很。

包间里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站起身,恭敬地喊了声“二爷”。等他瞧见跟在白翰辰身后的付闻歌,面上明显一怔,又紧跟着掩去这瞬间的疑惑,堆起笑脸。

“这是太原分公司的徐经理,徐经理,这位是保定驻军参谋长家的大公子,付闻歌。”白翰辰替两人引荐,尔后坐到桌边,接过热毛巾擦手。

徐经理点头道:“付公子,幸会,幸会。”

“您好。”付闻歌本想和对方握手,但看情形估摸他没这个习惯,只是应和着点了下头。

白翰辰拽开身边的圆凳,冲付闻歌偏了下头,示意他坐下。然后指指正对自己的位置,让徐经理也坐。这是六人桌,按白翰辰要求的坐法,便是二对一的局面。

付闻歌怀疑今儿这顿饭的主题是谈判。

包间窗下置有冰盒,凉风徐徐而过。但徐经理打一坐下就开始出汗,擦手的毛巾被他不停地用来揩脸。菜陆续上桌,他问白翰辰要不要喝点儿酒,被白翰辰用“后晌还有事”给推辞了。

东西不多,四菜一汤,却都是横货。葱烧海参、黄焖鱼翅、蟹粉蒸鲍鱼、瑶柱百合烩虾球,外加一盆汁香浓郁的乌鱼蛋汤。付闻歌盘算着,这顿饭没个百十来块现大洋下不来。

他没话可说,就闷头吃东西,耳朵倒是支棱着听。徐经理一上来就开始跟白翰辰那忆往昔,说自己大哥当年如何如何跟着白老爷打江山,后来押一趟货去西北,赶上闹兵匪,为保货把人折在那的事。又说白老爷如何如何仗义,跟他家那寻死觅活的老娘眼前当面拍胸脯,认老太太做干娘,誓要替尸骨都收不回的徐大替老太太养老送终。

白翰辰就只是听着,面上也没个表情,不时夹一筷子虾球搁付闻歌碗里,自己并没怎么吃。最后到付闻歌都吃饱了,也没听出来徐经理到底请白翰辰来吃饭用意为何。

大老远从太原奔过来请东家少爷吃饭,却念了一席老黄历,闲的闹听?

见徐经理说得没话说、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转,白翰辰撂下筷子,道:“今儿这顿让您破费了,徐经理,要是没旁的事儿,我们就先告辞了。付公子,咱走。”

见两人起身,徐经理赶忙也跟着站起来。他瞧瞧付闻歌,转头堆起纠结的笑:“二爷,您看您……您挪个步,咱私下聊两句?”

——哦,原来叫我一起来吃饭,是怕人有求于你不好拒绝,拿我挡枪使啊?

付闻歌斜睨了白翰辰一眼,作势要出屋。

“有什么话,当着付公子的面儿一样说。”

白翰辰回手拽住他的手腕,看那架势是不许他走。一把没抽回手,付闻歌登时耳根子发烫。白翰辰的掌心温度略高,大热天的握在腕上,烧人。

徐经理怕是再难找机会让白翰辰赏脸跟自己吃顿饭了,也顾不上还有付闻歌在场,立时卸下饭桌上硬撑出来的模样,左右开弓扇自己的脸。

付闻歌一惊,想上前规劝可手腕还被白翰辰攥着。

“我对不起白老爷的恩惠!我鬼迷心窍!我他妈——我他妈欠抽!”徐经理说着,又使劲抽自己几把,“二爷,求您替我跟大爷那说说好话,别查了……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不能……不能去蹲大牢啊!”

白翰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贪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