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天公也不作美。

和珅与赵忠卿的两架轿子刚刚停靠在了蒸汽厂的门口，淅淅沥沥的雨点砸了下来，越来越大，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就像厂门口闹哄哄的民众，官军与百姓的争执也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来人！赶快回大营，再征调五百兵卒过来！”

随身带来的这百名兵丁眼看压不住阵脚，纪晓岚匆忙叫援。

现场早已是乱哄哄的，如同在锅里搅烂的面糊糊。

百名兵丁在着四千多人的赤裸着上半身工人面前，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雨水打在纪晓岚咆哮的面庞上，也打在了每一个为了自己利益，怒吼的工人脸上。

“纪大人！我们在这里做差！究竟是犯了哪条王法？！

还是说，这家工厂犯了王法？

一而再再而三和我们穷人对着干！

朝廷到底在干什么！”

“昏聩！朝廷定然有奸臣作乱！”

“我不离开！我哪条王法也没犯！这里有吃有喝！我不走！反正没了差事，回到家也得饿死！我干脆赖在这里，死在这里算了！”

“我也死在这里！”

“我也一样！”

瓢泼的大雨打在纪晓岚的顶戴花翎，雨滴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用袖子再次抹掉面颊的水渍后，纪晓岚大声嚷嚷周围兵丁。

“进去！贴封条！我看贴了封条，谁还敢妄动！”

兵卒手持朝廷封条，几次想要挤进去人群，朝着工厂大门贴去。

但杂乱的人群在此刻仿佛心有灵犀，每个人都朝门口聚拢，他们胳膊挽着胳膊，刀砍斧凿的面容上，只有刚毅。

为了肚皮，为了家里嗷嗷待哺的妻儿老母，为了生活中的最后一点亮光，他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正如厂里的其中一条标语宣言。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

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为了肚皮！

为了肚皮吃饱，因该为此不懈争斗！

只有这样，当他们临死之前，回望一生，才能不留遗憾的离开！

是啊！

标语说得对！

生而为人！他们来这人世间一趟，当牛做马一趟！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见这堵在面前的人墙岿然不动，纪晓岚亲自夺过左突右突不得进入的士兵手上的封条。

他双手拼命扒拉开人墙，企图把互连的胳膊分开。

“让开！”

“不让！”

“让不让！”

“不——！”

看到工人越发坚毅的面庞还有固执的语气，纪晓岚招呼上来两个人。

士兵手持红缨长矛。

在暴雨滂沱下，刺入为首一人赤裸的胸膛。

映红的鲜血仿若决堤的大江，随着矛头的拔出，喷涌而出。

血是无比殷红的，但在暴雨的冲刷下，很快变得稀薄，血水混杂着雨水，快速流淌而走。

纪晓岚看着这帮刁民，造成这种局面是他不愿的，但如今竟然胆敢公然违抗朝廷命令，那就由不得他了。

在纪晓岚心里，只要杀戮一开，这帮刁民心中的顽强，便会土崩瓦解，如同着地面的血水，稀薄，消散。

脸上稍显惊恐的人群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够保住这工厂。

何大人不行，赵大人也不行。

能够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对抗的，只有万万人之精诚团结！

报社与鸽厂的例子已经摆在面前。

他们不能让蒸汽厂也重蹈覆辙！

在这里，他们吃得饱饱的，不再忍受饥饿之苦，绝对不能失去这幸福的源泉！

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

想到家人空荡荡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