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一切是梦，程怜星祈祷噩梦能早点醒。眨一下疲惫眼，一身红妆。再眨一下，凤冠霞帔正戴上。不眨不笑不慌不怕，咆哮了几天，嘶吼了几天，认命了。

看着铜镜中的大红，华丽珍贵的修饰，陌生而熟悉。她想起了娘亲程青，一个被宿命纠缠的可怜女子。

童年时程怜星不懂外人为何对娘亲的指指点点，更不懂向来好脾气的爹爹，为何在喝醉后会对娘亲拳脚相加？随着长大，她也懂了什么是青楼女子，一群被世俗厌恶鄙视，被冷眼抗拒之外的可怜女子。

而她的娘亲就来自青楼。

每当入夜，她便会害怕躲进娘亲怀中，因为爹爹会喝醉酒打人骂人。

她无数次问过娘亲，当初为什么选择爹爹？为什么不走？

程青只是看着她，笑中含泪，一切都是命。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青楼女子最好的写照。

其实程青也没想到，刚开始温柔似水的张达明，最终会败给现实。张达明个性文弱，好面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最后因酗酒丧了命。

张达明死的那天程怜星没哭，她反而觉得终于可以过好日子，不用再看着爹爹喜怒无常脸色，终日担惊受怕的日子。葬礼很简单，参加的寥寥数几。她开心走在前头，无意间看到娘亲哭肿的双眼，以及她眼底的死灰和绝望。

一天夜里，她被声音吵醒，发现娘亲已经上吊死了。

那一刻她才明白娘亲这些年不肯走的执念，她痛恨却深爱着爹爹。痛恨当年瞎眼选错人，却仍旧忠于当年的爱情。

一夕之间，程怜星成了孤儿。即便难过，对她来说活下来才最重要。

德胜酒坊的老板和程青是老友，他收留了程怜星。可是好景不长，德胜酒坊一年不如一年，老板债台高筑跑了，程怜星再次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可是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留在酒坊。

刚开始她常梦见娘亲和爹爹，怀念当时爹娘恩爱，家庭融洽的幸福时光。若张达明内心强大些，不在意众人对程青的指指点点，没那么疑神疑鬼，一切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程怜星恨爹爹的心胸狭窄多疑敏感，也恨娘亲的懦弱和不争。她害怕成为他们那种人，所以她积极阳光的活着，虽然欠了一屁股债，常常被追得满世界跑。

可她快乐，被人群包围和追逐的充实。

想过无数种归宿，就是没想过这种。独孤离再暴戾成性，独离山庄再死气沉沉，若是真的没有选择，这里何尝不是一个避风港。

独离山庄难得有了丝生气，大堂已布置的喜气洋洋，席开百桌，来得大多是江湖人。纵使参加的宾客个个心怀鬼胎，独孤离沉浸大婚之喜无暇理会，更不会在意这群乌合之众。

苏清俞被迫穿着一身红坐在主人席之上，充当程怜星的娘家人。

手托腮，一脸无奈看着底下的江湖人。形形色色，妖魔鬼怪，目光多多少少为她所停留，更多的时候是虎视眈眈院中的独孤离，静候群魔乱舞。

随着掌声响起，管家领着一身大红嫁衣，头盖红盖头的程怜星过来。独孤离忙走过去，深情看着程怜星。他等这刻等了十几年，说不出的激动感慨。不管程怜星愿不愿意，牵住她的手大步走到堂中。

鞭炮，锣鼓震耳欲聋，吉时将至，属于独孤离的梦想成真。底下的江湖人也开始有了小动作。

苏清俞不动声色打量，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拨弄桌上枣子。只等别人开局，她砸场。

姚骞充当婚礼傧相，一生喜气，精神抖擞，高声念过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还没开始，江湖人按耐不住掀了桌子。

好戏上演。

“独孤离，你曾杀我星宿弟子，还烧毁祖师爷牌位，这笔账该算算了！”

“独孤离，你滥杀无辜，一夜血洗李家庄上下百口！如此丧心病狂，人人得而诛之！”

“你为一己私欲，强抢民女，害少女的爹娘亲人悲伤欲绝，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发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