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凤舞残余的记忆一点点与我融合，让我变成她，她变成我，我便越发能感受到这份命运的沉重与可怖。

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月凤舞早就为我安排好的，用我的牺牲去成就天下人的局。前面所有的有意或无意，都只是为了将我推向这灭社稷立新朝的结局。可事实上，一开始月凤舞并不曾这么想。

她也曾几番援手，助我逆天改命，可是天道无常，何曾由过凡人心愿？

所以最后，她选择了远避。

她不是不插手，是插不了手。每次她帮忙，都只会把事情推向另一个比之前更高更陡峭的悬崖，她能帮我解决一次，两次，却不能是永远。

所以最后，无能为力的她看着无能为力的我，被至亲利用，家破人亡，与好友决裂，成日疯癫……

用她的话说，这些都是我必须经历的，其中就包括眼前无解的困局。

其实如今我要做的无非就是两件事，登基后祸乱江山，搅得天怒人怨，然后，逼萧墨白登基。

月凤舞不再驻守凤皇台，凤舞王朝迟早是要亡的，只是她希望，这个她从萧家人手中夺过的江山，能交还到萧家人手中。当然，临走前她也没忘了告诉我，萧墨白身上，就住着萧洎菽饱受红尘苦不得轮回转生的残魂。

在她决定将我直接送到未来之前，他们两个，在昭圣十四年，七月初七，凤凰镇，楼家灵堂，见过一面。

她说，那次是萧墨白得知我的现状逃离京城来找我，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现身，月凤舞便单独把萧洎菽堵到了梦境中。所以那一次，他避无可避。

高山之上，两峰之间，云雾缭绕，彩霞漫空，随着无数飞鸟争相交叠其中，一道蔚然壮观的鹊桥便渐渐完工。

彼时一袭青衣，银丝如雪的月凤舞，或者说是月未生轻轻伫立在鹊桥之上，回眸望向身后人，语气轻缓，“都说七月七人间乞巧，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我却从不曾能与我心上人同见此景。不知今日，我以这鹊桥相迎，用此孤山浮云赔罪，以慰汝人世流离百年之苦，十二白你可还欢喜？”

月凤舞身后，白衣青年满袖盈风，眉目温柔，踏霞而来，闻言却是微微苦笑，“十二白何曾怪过末生？”

便是有朝一日，他自己恨死自己，也不忍将罪责推脱到她身上吧。

“若是不怪，为何数百年避世不出，独留我一人在黄泉路上，凤皇台中孤苦？”白发美人明珠垂泪，顾盼间，眼底无不流转着心酸委屈的微光。

若是不怪，又为何三番两次到我近前，却避而不见，秘而不宣。

“我……心已成魔。自故后，浮华生死皆看淡，却还是放不下我们那段过往。”

萧洎菽死后，尝过人情冷暖，看过世间百态，却忘不掉那些因他而死的良将忠臣，放不下眼前孤苦无依的心上人。

“所以，你现在，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月凤舞眼角的泪俞发汹涌，萧洎菽却只是现在原地不动。他不是不想冲过去把她抱进怀中抚慰，可是他不能。

萧洎菽默然不语，月凤舞却是牵起嘴角笑了笑，“我懂了。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实现的。那之后，希望你功德圆满，早日脱离这人世苦海。至于我们……愿来生不见，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