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郝思嘉嘴里喊出来的这一声“爸爸”,有多不容易,多么弥足珍贵,多么千载难缝——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然而,宋玥突如其来的这通电话,却把刚刚转好的形势,猛然往下拉,拉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郝中明面色一僵,郝思嘉只当没见到似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握住电话的郝中明迅速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出去,就在原位上接起了电话。
“喂。”
“嗯,我准备吃饭了。”
“啊?”
“那你现在在哪?”
“……没事,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的郝中明,面色更僵了,就像谁对着他的脸喷了一口冰川寒流。
“爸?”郝天杰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郝中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天杰,嘉嘉,宋阿姨刚刚坐飞机过来了。”
“宋阿姨”三个字一出口,傅盛朗便捕捉到来自身旁的一道锐利眼光。
说锐利都太轻松了,那种感觉,近乎尖刻,仿佛要在瞬息间将整个人他削成薄如蝉翼的肉片。
“她就在酒店大厅,我去接她一下。你们先点菜吧。”
说完,郝中明便离开了。
在郝思嘉自己的念头里,她已经把面前这张餐桌掀了几百遍。
但事实上,她还是像块人像雕像木似的,呆坐不动。
“你们是故意的吧?”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疑问。
郝天杰忿忿不平地将包厢门从里面锁上,“真恶心!”
“你也觉得恶心啊?”郝思嘉的语气里没有质问和怒气,傅盛朗反倒听出几分心疼,“那我们走吧,别吃了。”
“嘉嘉。”傅盛朗摁住郝思嘉,“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什么叫做来都来了?
郝思嘉的呼吸越来越快,喷薄的岩浆在每一条血管里翻涌不止,它们夹着愤怒、不满、埋怨、委屈、嘲讽等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急剧升温,热烈膨胀,以至于郝思嘉再也不能遏制火山的爆发。
“她来了,我就要迁就她吗?”
“她是谁啊?她是我妈吗?郝天杰,你说,如果今晚在这里的人是徐可,我会迁就她吗?没错!就算是我自己的妈妈,我都不会迁就!”
“你们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地导演了这么一出,现在你们开心吗?你们也不开心嘛!这是你们想要的吗?根本也不是吧?”
“希望我和郝中明像平常父女那样相处是吗?可以啊!让宋玥别来啊!”
郝思嘉猛地捶了下桌子。
她原来能这么铿锵有力地说话,能一句句,一层层,剖开自己的内心情感,将不满发泄于外。
傅盛朗矗立在她身旁,第一次感觉自己站得像一颗苍天大树,他愿意给眼前这样的郝思嘉最坚强的支撑,也乐于在她发泄完所有火气后,为她送去凉爽清风。
而此时此刻的郝天杰所想的,远不是傅盛朗那些浪漫的情愫。
“你没有资格这么讨厌宋玥。”郝天杰换上了比刚才镇定些的表情,“她是在徐可他们婚姻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出现的,所以她不是第三者。徐可他们这场婚姻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两个人自身,与别人无关。徐可……”
“你给我闭嘴!”一个瓷杯咻地飞到了郝天杰所站的方向,砸中他俊朗的下巴之后,才反弹到厚厚的地毯上,摔出不清脆的碎裂声响。
郝思嘉并没有因为击中郝天杰而惊讶,她似乎还想抓起更多的东西砸向他。
“徐可,徐可,她是你妈妈!是你妈妈!”郝思嘉的吼声不大,但人已经近乎崩溃。
从背后抱住她的傅盛朗深切地感觉到她周身无法自控的阵阵颤抖。
“郝思嘉,我们——”郝天杰伸手指了指他自己和郝思嘉,“我们已经没有家了。爸爸妈妈这种称呼,喊不喊又有什么所谓呢?”郝天杰像是浑然觉察不到痛似的,根本没有抬手摸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