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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舒云旃历举得意人 知微子喝破发财诀

且说庆云正说得高兴,能君正听得不耐烦,要想开口驳他,忽听得舒云旃说道:“庆云、能君二兄之言,各有一理。懂说话自有懂说的好处。然而不懂说话的,也未必尽不发财。以我所见,我的那干儿子杭阿宝,我去年才荐他做一个洋布式拉夫,他一得了这件事,白手空拳的,先就做了两票小货,居然叫他赚了一千多。以后积聚了半年,居然买了一个买办来做。”雪畦道:“买办怎么好买来做的?”云旃道:“这是他们宁波人的老办法,我们广帮是没有的。阿宝自己做了买办之后,却又带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从前到天仙去看,我出来招呼的案目,叫做甚么淡如的。”庆云道:“呀!那是一个小孩子埃不错,他还懂两句说话,我常时请东家看戏,他出来招呼,都能应酬。然而,阿宝既然做了买办的身份,何以招呼起案目来?未免太不自重了。”云旃道:“这也难说。阿宝向来欢喜赌,凡犯了一个赌字,无论三教九流,是同局的,都是赌友了。

阿宝和他是在赌场上相识的,是做了买办之后,想到他当案目的人,识的阔老必多,所以叫他来做式拉夫,去拉生意,因此那淡如也起来了,办的事都是一帆风顺,这些都是我辈后起之秀。还有一个更是奇怪,他是阿宝读外国书时的同窗,所以阿宝知道他的详细,来告诉了我。据说这个人姓孙,名叫三宝,那孙三宝的老子,是盆汤弄一家杂货铺的出店。三宝也便跟在店里学生意,不知怎样一个外国人看中了他,认他做了干儿子,供他读外国书。整整读了两年,又得他的外国干爹,指授了他的口音,所以说话更是出色,一向虽然没有正业,却在四马路开了一家总会。靠着打麻雀抽头,也还过得出,谁知他今年的运气来了,南京一个甚么局里,附着开一个洋文书馆,不知是那一个推荐的,把他请到那里当教习去了。”庆云点头道:“不料此刻的官场却也开化得多了。”云旃道:“岂但如此开化!我昨天得了一个信息,说李鸿章、曾国藩两个要选一百几十个聪明子弟,到花旗去读书呢。”庆云拍手道:“好了,好了,从此中国只怕也要大起来了。这个信息若是确的,我把我陶家子侄不问年纪大小,一律都送了去。到了外国,叫他们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中国人,不怕他们的话学不好。”雪畦道:“倘使他学会了外国的,忘了中国的,有甚么用?”庆云大笑道:“你总肯说这种不通的话,就是忘了,有甚么要紧。我是抱定了一个主意的,那年广东省城失守,那总督便是翰林宰相,何以打不过外国人?倘是我做了总督,只要和那外国兵官说得明白,何至如此?所以我说,不独中国文字没有一毫用处,便连中国话也可以无须说得。”

庆云正说得得意之时,忽然座中一个人慢腾腾的说道:“陶公宏议大论,真不可及。可惜还是见得一面,未能两面兼顾。”庆云抬头看时,原来是雪畦请的老夫子,姓冷,别字雁士。

本来是个饱学秀才,为人士热衷,只因时运不济,落魄在上海。

恰好遇了雪畦,要开字号,往来书信动辄须人,便出了八块洋钱一月,请他做文案老夫子。这冷雁士正当途穷日暮之时,遇了这个机会,也是聊胜于无,因此开张。这天也在席上,起先听他们谈了半天那无味之言,只在肚里暗笑。此刻听了庆云的话,更熬不住,便说出这两句来。庆云因问道:“甚么叫未能两面兼顾呢?”冷雁士道:“阁下之言,无非是怪叶名琛不知时务,败兵失地。不知败兵失地之人,又何止一叶名琛?如琦善、牛鉴、伊里布、耆英等辈也,指不胜屈。”庆云道:“是啊,太远的事,我也记不来许多。总而言之,都是一班读书饭桶罢了。”冷雁士道:“阁下可知这一班虽是读书饭桶,却实在是列位的功臣呢。”庆云愕然道:“怎么与我们相干起来?”

冷雁士道:“倘使此辈都是识时务,熟兵机之员,外人扰我海疆时,迎头痛击杀他个片甲不回,更何有广东、浙江、上海、天津之役?更何有《南京条约》。更何有五口通商?倘无五口通商,直至今日,上海仍是一片芦苇滩头,公等又何由到此?更何由发财?然则此辈败兵失地,正是为公等发财而设,岂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