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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什么时候?”

“和巴尔梅斯和库布斯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我输了不给钱,他们赢了还要给我钱。”

塞缪尔·费舍尔又嘿嘿笑了,他说:“作家们都是一路货色。”

我惊讶地发现塞缪尔·费舍尔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而且没有一丝外国人的腔调。如果不是看着他的脸,我会觉得是在和一个中国人聊天。我说:“费舍尔先生,你的中文说得真好,你在哪里学的?”

“中文?”塞缪尔·费舍尔摇摇头说,“我从来没有学过。我倒是见过,中文是很神秘的语言。”

“你现在说的就是中文。”我说。

“我一直在说德语。” 塞缪尔·费舍尔认真地看着我,“余先生,你的德语说得不错,像一个地道的法兰克福人。”

“不!”我叫了起来,“我一直在说中文,我根本不会说德语。”

在巴德伊舍的这个下午,奇妙的事情正在发生,塞缪尔·费舍尔说出的德语来到我这里时是中文,我说出的中文抵达他那里时是德语。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在梦中也没有过。

“真是奇怪,”我感叹起来,“我说中文,你听到的是德语;你说德语,我听到是中文。”

“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人总是大惊小怪。”塞缪尔·费舍尔用手指的关节轻轻敲打着圆桌灰蓝色的那一面,表示这个话题结束了。随后他再次说:“我是一个渔夫,给我讲讲你的捕鱼故事。”

“好吧。”我同意了。

我首先向塞缪尔·费舍尔说明,我要讲的不是渔夫的捕鱼故事,也不是牙医的捕鱼故事,而是一个中国孩子的捕鱼故事。

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我正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镇上成长,一条小河从我们的小镇中间流淌过去。小河里没有捕鱼的故事,只有航运的故事,捕鱼的故事发生在乡间的池塘里。当时我家还没有搬进医院的宿舍楼,还居住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我在夏天早晨打开楼上窗户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几个池塘散落在那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是田野的眼睛。我们小镇四周的田野里有不少池塘,夏季常常没有雨水,干旱的稻田就需要池塘里的水来灌溉。

童年的夏天在我记忆里炎热和无所事事,如果传来水泵的抽水声,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我们这些穿着短裤背心的男孩向着水泵发出的声响奔跑过去,团团围住正在抽水的池塘,看着池水通过水管流向近旁的稻田。那时候的池塘仿佛正在下沉,当水面逐渐变浅时,水中的鱼开始跳跃了,我们在岸边欢蹦乱跳,我们和鱼一起跳跃。池水越来越浅,池底的淤泥显露出来后,鱼儿们在残留的水里还在努力跳跃。我们这些男孩将身上的背心脱下来,一头系紧了变成布袋,踩进池塘的淤泥里,把鱼一条一条地抓进用背心改装的布袋,这些鱼还在拼命挣扎,从我们手里一次次滑出,我们再一次次地抓住它们这不是捕鱼,这是捡鱼。

我和哥哥各自提着装满背心布袋的鱼回到家中后,不是马上将鱼放进水缸里,而是找来两根绳子,将绳子从鱼嘴里穿进去,从鱼腮处穿出来。然后重新穿上沾满鱼鳞的背心,我把穿在绳子里的鱼斜挎在身上,我哥哥则是提在手里,我们两个大摇大摆地走向了父母工作的医院。我们得意洋洋,我们背心上沾着的鱼鳞在阳光里闪亮,很像现在那些明星们亮闪闪的衣服。我斜挎在身上的鱼有十多条,我觉得身上像是斜挎着子弹匣子,我的双手一路上都在做出冲锋枪扫射的动作,嘴里“哒哒”地叫个不停。有几条鱼还在挣扎着用尾巴拍打我的身体,我只好暂时停下嘴里扫射的“哒哒”声,命令它们“不许动,给我缴械投降”。我哥哥相对沉稳,面对街道上人们惊讶的啧啧声,他昂首阔步,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人们一年里难得吃上几次鱼和肉,看到两个男孩身上挎着和手里提着三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鱼,街上的行人羡慕不已,纷纷走过来打听是从哪里捕来的。我的嘴里正忙着“哒哒”的冲锋枪扫射声,我哥哥回答了他们。他们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