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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一场大雨从白天下到了夜深人静。

雷声倒是跑得远了些,在天边轰隆着,没有打扰到玳崆山的血色安眠。

闪电也尽数被乌云遮挡,半空中只有一团团偶尔发暗光的棉絮。

“她会理解我的苦心的。”柳相悯的声音比雨声大不了多少。

相违下巴微微抬高,不自觉展现出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最后说:“得尽快。拖下去,只怕会父女相残,后患无穷。”

柳相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陷入沉默。

一抔雨水突然斜着泼进凉亭,浇灭了亭子里的火把。

柳相悯站在黑暗里,对相违说:“婚期就在明晚,我们天一亮就得启程。你的行头都准备好了吗?”

相违颔首,“明天出发前,再来敲打一下齐归,确保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转机。

玳崆山(十四)

雨一夜未停。

天蒙蒙亮的时候,玳崆山上已经泥泞得几乎无法下脚。

柳相悯提着自己华贵的衣摆,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山洞外,两名斧福府弟子立刻出来迎接。

“掌门。”

柳相悯笑得甚是宽厚,对两个红衣弟子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然后说:“守了一夜,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这两名弟子恭敬地谢过掌门,走向山间隐蔽的驻地,另有两名弟子走来跟他们换岗,守在洞外。

柳相悯谨慎地踩在弟子提早铺好的石头上,慢慢走进了山洞。

十字刑架上挂着的不再是一具苍白的躯体,而是一具血尸。

纵使恶毒残忍如柳相悯,也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得瞳孔放大。

每隔一炷香被放一次血,旧伤刚刚愈合就添新伤。顺着淋漓的伤口留下的血痕干了,很快又有新鲜的红流淌上去,像是从高原冰川融化的水流,在那副纤薄的骨架上画出了一张血做的水脉图。

不同梯度不同深浅的红,在视觉上无比的触目惊心,可在嗅觉上却是极端诱人——第五君的鲜血像是令人上瘾的香料,柳相悯几乎想要扑上去,把还湿润的血液舔了、把干涸掉的血块都撕下来吃进嘴里。

如果是药人的肉的话……

柳相悯口舌生津、眼冒红光,浑然不觉自己的对于人血人肉的渴望到了变态的地步。他无意识地走近十字刑架,在脚尖踢到那口已经满了大半、沉甸甸的黑瓷坛时才幡然回神,驻足停下。

他盯着黑瓷坛里微微荡漾的暗红色液体,无法抑制地吞咽口水。

深渊、漩涡、洋流……

柳相悯好像被吸了进去,就在他身子越来越低,鼻尖快要贴上猩红的水面时,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拎起自己的衣摆,检查了一下周身有无沾上血点,然后重新站直,凑近第五君。

第五君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看上去完全就是死了。

柳相悯拧起眉头,将手指放在第五君的颈动脉上,终于摸到了很弱的脉搏,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归,醒醒……”

陷入昏睡的第五君在识海里浮沉。每个浪头打来,他都会被拍入海底,脚尖触不到尘沙,只能被暗流裹挟。

每一次窒息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就会死了,可总又在皮肉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斧福府弟子给他放血的时候,一开始是很胆战心惊的,刀尖都在颤抖,伤口蜿蜒崎岖;但放过两次血之后,他们的动作就变得熟练,一刀见血,就像宰杀牲畜似的,不再有挣扎。

成为刽子手是很容易的事。

第五君最初还数着自己身上被划了多少刀,但数到六十九的时候就不再计数了。

他的胸膛、腹部、四肢,已经不再有什么好皮,如果下一刀会落在他的脸上给他毁容,第五君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不是个注重皮相的人,可他从小就漂亮。

反应过来那些陌生的银丝其实是他的长发,垂头瞥见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