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的小院大敞着院门,外头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熊思林扒开人群冲了进去,片刻寂静之后,一声凄厉的叫喊传了出来。
“大哥——!!”
第五君心脏猛得一跳,他飞快掠过堵在门口的那群人,绕到了院子外侧的小巷子里,爬上了靠近院墙的一棵树——昨天夜里吹锤帮的三个人就是从这里翻进去的。
他紧紧地抓着树枝,撑在树干上往院子里看,下一秒便吓得身体一震——
院子里横了七八具尸体,每一具都是喉咙上有一道横着的伤口。下过雨的土本就是湿的,现在和了七八具尸体的血,这层泥已经全是暗红色的了。
这些脸孔昨夜第五君都见过——他们全是均知堂的人,平日里扮作贩夫走卒,给均知堂传递信息。
第五君指甲陷进了树皮,死死咬住嘴唇。
屋子的门也是开着的,但是一个人头却突兀地出现在屋外,屋内的阴影里遥遥放了一具无头尸体。
那个人头是面朝下的,然而第五君却从那人的头型和发带上,判断出——
这是均知堂的掌柜,李青龙。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第五君被一片晃动的叶子蹭了一下脸颊,吓了一跳,手臂肌肉持续绷紧,险些没挂住摔下去。
他吞咽了下唾沫,瞪大眼睛,微微探出身子去看屋里的情形。
就在门里面不远的位置,熊思林正抱着吹锤帮帮主李玉成的尸体,嚎啕大哭。
而就在李玉成边上,是头朝下的李玉圆,他们兄弟二人仍然维持着打斗的姿态,但只有手保持着空握的形状,铁锤飞在门外。
两人亦是被割喉而亡。其中吹锤帮帮主李玉成的伤口极深,喉咙都翻了出来。
第五君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肠胃阵阵翻腾。他屏住呼吸,在小院里搜寻着盗刀岛原掌门赵铁牛的身影。
他的视线逡巡了一圈,最终在那一堆倒塌的瓦片后面,看见了一只右胳膊。
第五君猛地哆嗦起来——
他看见还有两条腿,分别一上一下地斜插在瓦片堆里,一个露出来膝关节,一个露出来一只鞋底。
赵铁牛的躯干埋在瓦片堆最下面,露出了一个衣角。
第五君牙齿打颤,浑身汗毛倒竖,如同被扔进冰窟。
其他人都勉强有个利落的死法,唯独、唯独赵铁牛……
本就断了一臂,现在剩下三肢也一并被砍,被削成人棍,死无全尸。
为、为什么……?
第五君抱紧树干,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盗刀岛掌门如今的死状,他潜意识里总好像在哪里听过,那是、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艰难地撑着身体,注视着院落内的熊思林吹了哨,给吹锤帮的弟兄们传了信,然后将李玉成和李玉圆的尸体并排放好,给他们脸上盖了一块白布。
熊思林脸上泪痕未干,但大恸之下,他是吹锤帮仅剩的当家的,只能强撑着振作起来,一双铁拳攥得死紧,目光空洞凶狠,生生吓退了门口聚集的人群。
院落内的血气随着日头越来越烈不断蒸发在空气中,盖过了熊思林的体味。他将均知堂掌柜的头颅捡了起来,连同他的身躯,一并放在了院里,跟那些均知堂死去的伙计们挨着。
最后,熊思林站在院子中央,四处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赵铁牛最隐蔽的四散的尸首。
他望了好久这个埋尸瓦片堆,然后才上手,掀开了第一块瓦片。
第五君在树上干呕起来。他难受地眯缝着眼睛,看熊思林将赵铁牛的断手、断腿,一样样地从瓦片堆里拿出来,放在地上。
浓烈的阳光穿过叶间,第五君一阵阵眩晕,他抓着树枝明明抓得死紧,却不知为何感到软绵绵的。
他抬头看向太阳,巨大的白金光轮挂在天空上,这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第五君却觉得这轮圆日无与伦比的不合时宜。
光线刺目,声音在耳畔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