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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曹端怔了怔,却也没急着回答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沉思几息后方才说道:

“三代之时,固然无三纲五常,可《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已存,礼之根本便源于此,天礼未分于天理。”

“朱子有言: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

曹端继承的观点,依旧是朱熹的那套,也就是“礼是圣人、先王制定的,要以圣人、先王为师”,只有以这个目的进行学习,才能够学到五经(《乐》失传了)的真谛。

而朱熹这里说的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等作为万民君师,有着超凡的天赋,是“众人中能尽其性者”,所以理所应当地就要制定从天理中体悟来的“礼”,用来教化百姓,这是君师的使命。

“孔子是君师否?”

曹端原以为姚广孝破釜沉舟地选择了再次提问,虽然这个问题有点白给。

“君师”的定义是:拥有统治权的圣贤。

这个概念有点类似于柏拉图的“哲人王”,反正上古时期的智者都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君师”这个概念是笃定的,不容更改的,而姚广孝如果这么选择,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接下来就将无法提问,显然会陷入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而姚广孝下一瞬,就自问自答了起来。

“孔子处周衰之际,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非君师也。”

曹端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姚广孝的用意,孔子的行为在《孟子滕文公下》中被描述为“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也就是圣贤没有得到相应的庙堂地位,所以选择学习先王并且传下去这门学问以诏后世,然而正是孔子作为分野人物,划分了三代与三代之后最主要的政治区别,也就在圣贤是否在位。

莫非姚广孝打算从孔子与三代之间进行切割?这种办法不是不可行,但在曹端看来,成功的概率无疑是很低的。

毕竟《朱子语类》说的清楚。

弟子问朱熹: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何处见得天命处?

朱熹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个恁地底人,定是为亿兆之君师,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许多气魄才德,决不但已,必统御亿兆之众,人亦自是归他,如三代以前圣人自是如此及至孔子,方不然,然虽不为帝王,也闲他不得,也做出许多事来,以教天下后世,是亦天命也。”

弟子又问:孔子如何不得命?

朱熹曰:《中庸》云‘大德必得其位’,孔子却不得,气数之差至此极,故不能反。而天只生得许多人物,与你许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生得圣人为之修道立教,以教化百姓,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盖天做不得底,却须圣人为他做也。

所以孔子到底能不能跟三代君师相比这个事情,朱熹早就打了补丁,虽然补的不是很牢固,但想戳个窟窿也不容易。

按理来说,这是曹端能猜度到姚广孝最有可能的进攻方向了。

可姚广孝的选择,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的话锋一转,来到了一个几乎没什么人涉猎过的领域,一个极少有人质疑过的“事实”。

“孔子非师君而理六经,六经皆史乎?”

这句话让曹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向自己。

而原本以为曹端守住阵脚就能稳扎稳打赢下来的高逊志,也是同时面色凝重了起来。

为什么姚广孝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让人感到这么大的压力?

原因就在于孔子整理了包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