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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也好理解,方孝孺广收门徒,第十族足足有好几百人,凭啥单独赦免一个姜星火?

索性朱高煦就选择了成本低见效快的办法——冒死。

在眼下这种乱世末端,莫说是野外横死的无名尸体,就是南京城里,也总会有死因不明的乞丐、刀客。

总而言之,对于手眼通天的朱高煦来说,冒名顶替的合适尸体是不缺的,剩下的就是搞定狱卒。

一般来说,在死刑前三天内,如果突然有人暴毙在狱中,是一定会引起有司注意的。

而时间越往前,容易露马脚的概率就越低。

故此朱高煦并不打算等待,今晚就打算动手了。

打发了专门干这种阴私勾当的狱卒,朱高煦亲自提着食盒来到了姜星火的囚室,守卫的狱卒也只做不闻不问,甚至主动摘下腰间的钥匙,帮他打开囚室铁门。

朱高煦看见姜星火正高卧在稻草堆上,双眼直视囚室的屋顶,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

“姜先生在想什么?”

“在思考人生究竟有何意义。”

人生当然有意义,争当皇帝难道没意义吗?朱高煦腹诽道。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姜星火的面说出来,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南军败将“高羽”,而不是永乐帝的二皇子朱高煦。

不然换了真的身份,有些话姜星火还会不会对他讲,朱高煦可就不能保证了。

“先吃饭吧。”

朱高煦取出食盒,里面的菜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做好送来的。

笋鸡脯、酒糟蚶、带冻姜醋鱼、酢腐、水煠肉、盐水鸭,白灼青菜,除此之外还有米饭与油汁肉饼,以及琅琊酥糖等甜点拼盘。

最后,朱高煦又摸出了一坛封装好的酒,酒坛上还带着些许泥土痕迹。

“噗”地一声,朱高煦拔开了封着酒瓶的泥。

姜星火用力抽了抽鼻翼,清醒过来,翻身而起。

“什么酒?味道这么香。”

朱高煦“哗啦啦”地倒了一碗,递给姜星火。

“俺还是个娃娃的时候,从爷爷那里偷得,匆忙刨个坑埋了起来。那时候俺爹来找俺,俺觉得事情败露了,死死坐在地上不敢挪屁股,结果俺爹以为俺在地上拉了裤子,狠揍了俺一顿。”

姜星火喝两口酒,入喉香,进了胃里没什么感觉,半晌方才辣了起来。

“你爹……看来是个信棍棒教育的。”

“老丘八,年少时就刀口舔血的,脾气自然不好。”

闲聊起这些事情,朱高煦也不以为意,反而问道:“姜先生呢,姜先生的爹小时候对您怎么样?”

姜星火想了想,夹了口菜答道:“挺好的,父母双全,所以我很想念……只是现在太久没回去,记忆里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甚至需要想一想,才能记起来父母是谁,做过什么,自己又是谁。”

捏了块琅琊酥糖,姜星火放进嘴里咀嚼了片刻,很酥不粘牙,嘎嘣脆。

“我小时候挺爱吃海苔花生的,嗯,你肯定没见过花生,一种很大的豆子,也是这个口感,嘎吱嘎吱的。有一次我一边嚼一边玩,忽然感觉口腔有点不对,吐出来一片牙齿一样的碎片,以为牙齿磕掉了,给我吓坏了,后来发现是牙结石,嗯,就是牙垢。”

朱高煦一边闷头吃菜一边听着,最后评价道:“姜先生小时候胆子忒小,俺带着三弟跟那帮勋贵崽子干架,被干掉八颗牙都没带怕的。”

姜星火懒洋洋地靠在稻草堆窝成的床边,仰头倒酒。

如此吃菜喝酒,姜星火也开始说些朱高煦听不懂的感叹。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如果一个人消失了,可能对这个世界来说,大抵跟蝉振翅、树落叶差不多,悄无声息而又无足轻重,可能只会活在有关人的记忆里。”

“……我就像一个漂洋过海的旅人,大海茫茫无迹,一叶孤舟途径一处又一处风景,开始还有些新鲜,随后便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