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东如同从梦中猝然惊醒，再也不去打羽毛球了。

他照样到点下班，不过似乎一夜之间就跟周围人消除了芥蒂，会若无其事地、用轻快的语气跟大家打招呼：“我回家给老婆炖鸡汤了。”

有人跟他开两句玩笑，说他是“新好男人”，他也不生气，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那个小姑娘从来就是无中生有，是众口铄金捏造出来的一个幽灵。

周曼冬生完儿子在家里坐月子，单位的一些同事去她家里进行慰问，只见周曼冬穿着宽大的家居服坐在床沿，看上去至少胖了20斤。

说话的时候双下巴一鼓一鼓的，使得她的幸福神色显出一种滑稽的意味：“都怪李为东，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得什么时候才能瘦回去！”

陪在旁边的李为东则故意露出有些霸道的表情：“你是咱家的大宝贝，儿子是小宝贝，把你俩喂胖，我乐意！”

大家欢声笑语，一致夸赞李为东是爱妻楷模。

在回单位的路上，有人感慨一句：“他俩现在挺恩爱的。”有人应了一声“是啊”，有人发出不置可否的笑声，有人则笑而不语。

主要是有人看到这个李为东只要逮着小姑娘就会聊个没完。周曼冬倒是一心扑在儿子和工作上。

后来，李为东终于也提了职，不过，他是叫副处级调研员，就是待遇享受副处长标准，但不是副处长，并不是科室的领导。

由于能力出众和工作上心，周曼冬三脚并作两步，没过几年又当上了处长，且掌舵的是整个省级部门最重要的科室。

别看职务只有一字之差，工作却是一道分水岭：“处长”是一个科室的决策者，而“副处长”名义上是科室领导，实际上要承担许多琐碎的工作。在科室内部依然要听命于处长。副处级调研员更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高级科员”。

最重要的是，“处长”继续往上晋升的概率很大，而“副处长”要升任“处长”，则要面临很大的竞争。而副处级调研员最多晋升到处级调研员。

“江水苍苍、望之茫茫”，李为东心中悲哀，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彻底追不上老婆的脚步。

有一年春节，周曼冬发了一条朋友圈，那是她一家三口全家福拜年照片。

三个人都穿着新年红衣，很有仪式感。

虎头虎脑的儿子举着中国结站在中间。

周曼冬笑得很灿烂，侧身向儿子靠去。

李为东却随意地站着，嘴角的笑有一丝僵硬，仿佛有意抗拒被家庭的温馨气氛给融化掉。

发在朋友圈的这条消息，除了这张看似幸福的合照外，配图的文字写得很长。

周曼冬先是感谢领导的信任、同事的支持，又回顾了自己一年以来工作上的收获，最后给大家拜年，还不忘祝贺部门成绩蒸蒸日上，好像她不是在发朋友圈，而是在写年终总结，显示出经过深思熟虑的郑重。

有心人当然察觉到周曼冬字里行间里那一丝不甘心：她试图向所有人证明，她得到了一个女人渴望的完美生活，事业和家庭都圆满无缺，她不允许自己是“失败者”。

李为东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地表现出体贴。

有一天晚上，周曼冬还在加班，李为东走进办公室，往周曼冬桌上放了一盒牛奶。

周曼冬觉得有些惊讶：“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李为东笑道：“外面下雨了，我想你没带伞，又不好打车，我就开车过来了。”

周曼冬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抓过牛奶喝起来：“我都这么胖了你还买全脂奶。”

李为东一本正经地说道：“宝贝身体要是不壮点，怎么熬得住天天加班。”

办公室里一起在加班的人都识相地笑起来，为这样的夫妻恩爱点赞。

只是，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周末，那个一起与李为东打羽毛球的年轻姑娘找上了家门，当着他们夫妻的面，告诉周曼冬她已经怀孕了，包里装着医院的产检报告。

周曼冬在那一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