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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

少爷们慈爱了那么多年的世界,终于被一个丧心病狂的人烧出了一条缝,火花从中窜出来,毫无保留第让他们领教了一把疼痛是什么滋味。城内好是兵荒马乱了一阵,塔主把好多从者都杀了,据说是因为他们不够有用。

但出乎意料的是,事情很快就平息了,城里这几天甚至还贴上了粉饰太平的小黄花——这是塔的习俗,上一次使用还是在塔主上位的时候——像是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即将发生。

对于鸟来说,这姑且算是个好消息。由于头两天卫兵们总往垃圾场里扔尸体,运输车就像垃圾桶里的蚂蚁一样多得会发生拥堵事故,害他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现在情况总算好多了,他立刻拽着三无往垃圾场走。

路上,三无——已经重新换了一套不那么金的日行服,但上面纹着的各种花纹足以说明这只是贵族们用来社交的样子货——抱怨道:“我讨厌垃圾场这种地方,它总让我联想到在亡城的生活。”

鸟无动于衷:“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祈祷,让他们下次把飞艇停到你家里去,最好还带上点燃油和小蛋糕。”

“你在嘲讽我。”三无怒气冲冲。

鸟扯了扯嘴角:“你蠢得让我惊讶。”

“你——”

鸟一把盖住他的嘴,不远处有人出现,行迹鬼鬼祟祟,像是——好吧,观察了片刻后,鸟发现那只是个想去夜会情人的小姑娘。

等小姑娘和她的情人拥抱着进巷子后,他继续往前走,预计路程还有五分钟。

这路上很太平,让他偶尔有点分神,想起三无口中的亡城。金字塔越往顶端越繁华,每一层都只肯从指缝里漏那么一丝资源下去,十六十七城还叫勉强能活,上层人民甚至还能有点奢侈的小享受,但二十城往下,基本就是一场灾难。

那是连灯光都没有的地方,日出当然也没有,阳光是只属于金字塔尖的稀缺物品,那里终年散发着比垃圾桶恐怖一万倍的臭味,活物大多是一些食腐的虫子和蛇,也是它们弄坏了鸟的身体。鸟夜里有时候会咳血,时常觉得自己没几年好活了,不过这话他没告诉过三无。

喉咙里忽然涌上一阵血腥味,被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垃圾场很快就到了。

这地方距离十七城的通关口很近,十六城不太放人上来,但时常一不小心漏几批垃圾下去。最初的几次下面还会传来一沓一沓的抗议书,不过后来大概是大家都不愿意看那玩意,就渐渐没有了。

现在有时候,甚至会有十七城的人专门蹲守在那一头,等着钻进垃圾堆里挖出一些东西去卖。

鸟曾经看见过那些人,大多很瘦,骨头像垃圾袋里的签子一样戳出来,好像随时会戳破皮囊扎到什么人脸上。那副模样让鸟不敢靠近,他可以随随便便去杀一两个从者,可不敢随随便便朝一两个快死的穷人扬起棍子。

垃圾场有统一的大门,运输车基本上到这里就会停下,然后把东西硬往里塞。

不过今天鸟和三无不走这里,他们沿着围墙绕到了相当远的地方,然后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用三无的手割开了一扇小门。这人经常在这种时候发生作用,所以鸟哪怕嫌弃得很,也得捏着鼻子带上他。

砖头砌成的门落到鸟手中,被悄无声息地放下,里面足以虐杀所有嗅觉细胞的臭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非常详尽的臭味,和臭豆腐和馊饭不同,更复杂,他能在其中闻到好多人的人生。闻到他们穷尽心思,费尽心血,最后却依然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在他往前走去,爬到最高处时,颤颤巍巍地滚落下来,发出柔荑碰撞的声音,再然后是肉被压扁的声音。

他心想,这就是人生。

他自己并不去想为什么,只能依稀感觉到有种荒谬的怒火从很遥远的记忆里翻涌过来,至此被他用冷酷的决心镇压下去

这时三无说:“我看到飞艇了。”

有那么一瞬间,鸟屏住了呼吸,想说去他妈的飞艇,但最后他只是说:“好。”

飞艇还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