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悄无声息睁开眼,默默注视着她。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她躺得要比他低几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瞧见她的半边脸,和未阖上的右眼,一颤一颤的卷翘长睫。 叫人很想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窗边透过来的一速微光,沿着罗汉床,一直散落在地上。 昭示着这一夜繁杂的结束,新的一日即将开启。 云卿不经意回想起了当年,她的父亲不慎被小人诬告,眼看就被那时的康熙爷治罪下狱,是夫君胤礽连着多日不眠不休地奔走查案,才终于为父亲洗刷冤屈。 父亲无罪释放那夜,胤礽一身疲惫地回来,拥着她倒头就睡了。 当时也是这样的寒冬凌晨,临近五更天。 有束微光照进房里,昭示着新的一天新的希望。 可如今…… 云卿慢慢地,小心地回头去看,身侧的男人赫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既熟悉,又陌生。 云卿又静静等了会,等男人彻底睡熟。趁着外面的宫人还没起来当值,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强忍着回到了独居的角房。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短暂地放松,而后沉沉睡去。 可她不知,早在她抱着衣服躲到金龙闹海屏风后面时,床上的男人便已然睁眼。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不眠人。 …… 云卿早起离开凌霄阁,这事是瞒不住梁九功的,当即就觉得不妙。 如他所料,五更进去伺候时,整个房里气压冷得渗人。 御前侍候的太监们,一个个都小心再小心,感觉多喘一口气都是错。 饶是如此,司衣太监在伺候康熙帝穿鞋时,因着动作慢了点,被一脚踹了出去。 打那起,今日当值的几人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直到康熙帝走进太和殿,坐定到龙椅上的刹那,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行啦,让文武百官承受万岁爷的雷霆之怒去吧。 当日早朝,礼部侍郎、户部侍郎、骠骑大将军等人皆是被一顿狗血淋头地斥责。 尤其是骠骑大将军,不通文墨的武将,平日里刺头一个。 今日本来还想为自家母老虎争取个诰命,结果他越说家中夫人如何贤良、持家有方,康熙帝的脸色就越发阴沉。 直到早朝结束,这位骠骑大将军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触怒了龙颜。 一想到家里的母老虎还等着他消息呢,于是咬了咬牙,准备再去御前哭求一通。 结果半路被当值的李德全给拦下了,“将军,奴才斗胆同您说一句,万岁爷今日心情不佳,您还是改日再去求这个诰命吧。” 骠骑大将军虽然文墨不多,但脑子也不傻,李德全作为御前的人都如此说了,那他今日显然不适宜再去触霉头了,“多谢李谙达提点。” “好说好说。”李德全笑眯眯地目送这位刺头离开。 心道,他哪里是想提点呐,分明是为避雷。 万一骠骑大将军的夫妻恩爱,再把万岁爷的火气给拱上来,等会引火烧身的可就是乾清宫这帮人了。 那还了得? 临近年关,康熙帝在御书房又和军务大臣们商议了一些边疆要事,转眼便到晌午。 梁九功补觉过后,过来替换走李德全。 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躬身进来请示:“万岁爷,您看今日午膳是在哪里进用?” 康熙帝接过青釉茶杯,眼前便不自由浮现出一抹青釉色身形。 他微微皱眉,又打开茶盖,结果里面的茶叶也是浓浓的青色…… “砰!” 康熙帝将茶杯重重掷在书案上,“梁九功,你如今越发会当差了。” “奴才该死,万岁爷息怒。” 梁九功连忙跪下,他原本没指望自己这点小伎俩,能瞒过康熙帝的眼。 这套青釉色茶具,是特意一大早就命人翻找出来的,为着便是睹物思人。 “万岁爷,奴才们也是瞧着您心绪不佳,心里边都跟着着急。” 梁九功小心翼翼瞧着康熙帝的脸色,见他没有反感,继续道:“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本没有隔夜的恩怨,有事说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