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梁九功站在风口里,却也说得极有耐心:“宴席上太皇太后提及此事,万岁爷为着不让她老人家生气,特意多喝几杯来掩饰。太皇太后做主让万岁爷到僖妃娘娘的宁寿宫安置,你也是知晓的。但万岁爷临了,还是坚持回乾清宫上药来了。” 说罢,是一声长长叹息,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云卿的心湖,似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溅起道道涟漪。 若说康熙帝担心老人家惦记,是有的。 若说单纯为此,没着为她掩护的意思,那她就是自欺欺人了。 云卿慢慢坐起身来,双臂抱膝靠在床头,一时左右为难。 就好似这漫无边际的黑夜,叫人不知该往左行,还是右转。 若不去,她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若是去,只怕那十五日之约便躲不过去了。 康熙帝的苦肉计 夜色融融, 紫禁城上方的泼墨天幕硕大而宽广,一眼望不到边际。 上面星罗棋布,就好似在拘在这座深宫的人, 每个人都自己固定的位置, 固定的角色。 弯月如钩,勾着人的心,不安地躁动着。 几经辗转,云卿最终还是起身点灯, 整理好衣着,拉开了房门。 她盘算着,就过去远远看一眼。 若是他已经歇下了,就说明背后的伤, 应无大碍。 因着那晚被他强拉着不放手,她这段日子都处处避嫌, 没到御前去当差。 他也算说话算话,剩余的十四日给足她自由空间,没强制下旨召她过去侍候。 故而这大半个月, 都是御前太监在给他换药包扎,到底烫伤恢复几成,如今是否还需上药, 还灼热需要吹冷风,她不是很清楚。 今晚又喝了那么多酒,无异于雪上加霜。 云卿思及此, 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只是此时此刻,她自己都未察觉, 她已开始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感受了…… 怎料从角房去往主殿的路上,途径小厨房, 恰巧碰上一个值夜烧水的小太监。 “云卿姑娘,您还没睡呐。” 小太监看到她,惊喜上前道:“太子殿下从慈宁宫给您带了枣泥茶歇。原是瞧着您歇了,殿下就吩咐小的明儿一早再拿给您。如今正巧,小的这便去给您取来。” “谙达留步,我等会回来再拿上吧。” 云卿微微挤出一抹微笑,说罢转身逃离。 她有些彷徨地走在廊下,望向瑞景轩的方向,屋子里已早早熄了灯。 往日里,夜深人静褪去一身太子的稳重伪装,小奶团子总要缠着她讲个故事才肯闭眼入睡。 今日他不仅没叫人来打搅她,还细心地给她带了爱吃的茶歇回来,懂事得根本不像个孩子。 前世也是这般,她怀孕时爱吃甜食,又不方便入宫赴宴。他若是瞧见御膳房出了新式的精致枣泥点心,也会命人每样都送去东宫。 前世今生,体贴如他,关爱着她。 这般情深义重的男人,如何能说放下就能放下? 忆起往昔,云卿心口鼓胀。 翘首那座气势恢宏的乾清宫主殿,她亦是难以心安。 一时间,似有两只无形大手撕扯着她的灵魂,叫她难以招架自持。 …… 乾清宫前的空旷广场上,雕栏玉砌,深夜冷风狂狷。 云卿裹紧身上青釉色的棉斗篷,顶着逆风,悄悄靠近。 她决定先瞧上一眼,只要他无大碍,她便悄无声息回去。 远远的就能望见,三更半夜,康熙帝的寝殿凌霄阁内,依旧灯火通明。 御前侍卫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盔甲与佩剑,巡视步伐整齐有序,令人望而生畏,畏惧皇家之威。 云卿避开他们,藏身在凌霄阁窗前靠西侧、一根粗壮朱红色柱子后,小心往窗户里面望去。 因为,今夜的门窗依旧是打开的。 这间屋子的主人,明显身体不适。 康熙帝已换上一袭明黄色的亵衣,背对着窗户,斜靠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没有准备要安寝的意思。 御前太监们围在周遭,都毕恭毕敬地守着。 李德全正跪在床头,为其按摩着头顶的穴位。结果没一会就被康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