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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1999年,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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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越来越忙碌。清岗酒业在进行大规模的扩张,他主管的销售工作越来越繁杂自不必说,而宝宝终于学会走路,只是身体虚弱依旧,走几步便蹲下喘息,气管炎症和肺部感染反复发作,几次检查,医生都面露凝重之色,不能确认他具备做根治手术的身体条件。陈子惠更是对第一次手术心有余悸,总觉得把宝宝再度送上手术台是无比凶险的事情。

照顾这样一个始终没能摆脱死亡威胁的孩子,也花去了他很多精力。高翔对此并无怨言,一方面,他对宝宝产生了真正的父子感情,把这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他多少在宝宝身上看到了左思安的影子——另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哪怕已经长成少女。可能正因为他能给她的照顾如此有限,必须袖手旁观她去应付一个又一个变故,所以他才把更多的关心投注到宝宝身上。看着宝宝一点点长大,享受照顾他的乐趣和孩子的依恋。

然而孩子和工作并没能把他的心全部占满。他既没法儿说服自己彻底放下左思安,也不能像过去一样理直气壮地将对她的关心定义为同情,只能像当初安慰她一样对自己说:时间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1998年年底,高翔一个大学同学从外地出差过来,他约了另外几个同学一起吃饭,然后去酒吧喝酒听歌。大家相叙甚欢,加上四周太过喧闹,手机响了很久,他才留意到,一看居然是于佳的手机号码,连忙接听。

于佳没有任何问候,开口便问他:“小安有没有跟你联络?”

他不悦地回答:“于老师,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女儿,她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听话、最守信用的孩子了,这几个月根本没跟我有任何联系。”

“她……跟我吵架,跑出了家,我找不到她,只能猜想她也许会去找你。”

他大惊,顾不得跟朋友说什么,抓了外套出来,问:“她会不会去同学那里?”

“她最亲近的同学就是小超,我已经去他家找过他,他说没见到小安,现在他跟我一起在到处找,我没办法,才打电话给你。”

“那她会不会又跑去刘湾了?”

“小安是三个小时前出去的,长途车早已经收班了,我给梅姨打了电话,请她见到小安,马上通知我。”

“我也去找,有消息我们再联系。”

大半个小时前,高翔的手机还接到另一个电话,不过只响一声便中断了,他只当是别人打错,也没在意。此时记起,他急忙翻找出号码打过去,接听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告诉他这是便利店内的公用电话。

他大致形容了左思安的样子,老板肯定地告诉他:“你说的这女孩子确实来打过电话,先打的是一个长途,没有人接,然后又打了一个手机号码,又马上挂断说算了。我看她穿着校服,看上去很单薄,这么晚不回家,还特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她说没事,买了一袋热牛奶就走了。”

高翔因为出来喝酒,没有开车,问清便利店的地址,是在市内另一个城区的沈阳路上,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赶过去,顺利找到便利店,但在附近并没有看到左思安,他只得叫出租车尽可能慢地向前开,以便利店为中心,在附近兜了半个多小时后,司机固然不耐烦,他也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转下去,能找到左思安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转回到沈阳路后便结账下车。

时值隆冬,天气阴沉,寒风瑟瑟,气温很低,绝对不适合在外踟蹰。高翔无可奈何地站在街头,点燃一支烟抽着,考虑去哪里比较靠谱一些。一对青年男女从他身边经过,女孩子说:“哎哟,赶不上这一趟了,电车该不会收班吧?”

那男孩子安慰她道:“不会啦,1路电车要到10点半才收班,应该还有几趟车。”

这时1路电车正从面前驶过,高翔心中一动,记起左思安从前说过,1路电车是她父亲以前带她上学坐的线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坐上去,从起点坐到终点。

他扔了香烟,跟上这对男女,走到前面不远处的车站,就着昏黄的路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