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再次见到张莹是在她自杀后的第三天, 通知她的人不是张钰，而是她的男友。

赶到医院，她看着病床上了无生气的女孩, 微微有些走神。

那个在审讯室张牙舞爪的少女消失不见。眼前的人眼底雾蒙蒙一片, 脸颊消瘦苍白, 脖子上的鞋带勒痕像丑陋的虫子，蜿蜒扭曲。

“林博士，您喝水。”男人倒了杯水放到元锦手边，态度谦卑, “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元锦冲他笑了下，摆手示意他出去。

男人偷偷看一眼床上的少女，口唇翕动片刻，扭头出去。

房门关上。

元锦喝了口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张莹。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看不到身边的人是谁。

如果不是医院的窗户打不开，她还会第二次自杀。

而让她对整个世界失望的人, 是她的母亲。一个孕育她, 养育她, 最后却又把她往死路上赶的女人。

“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死就死了, 活着的人会往前看，说不定你的葬礼刚过，就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元锦拿起她的手，轻轻握紧，“想要让自己恨的人痛苦, 最大的报复不是死，而是比她活的更精彩。”

张莹毫无反应。

元锦抬起另外一只手覆上张莹的手背，轻描淡写的语气，“我的基金会在国外有合作的学校，你如果想去的话，只需要通过考试，所有的费用由基金会出。”

出国，彻底摆脱张钰，对她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张莹的睫毛颤了下，很快又恢复到麻木的状态。

“出国之后，基金会可以帮你抹去所有的痕迹，让她永远都找不到你。”元锦捕捉到她的意动，循循善诱，“张莹，你想出去吗？”

张莹默不作声，心底却止不住呐喊——

她想出去。

想要摆脱这里的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不会有人知道她未成年就有流产史，不会有人知道，她被看似好心，其实恶心又下流的老男人侵犯。

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爱过一个满心都是利用自己的杀人犯。

她想远远的离开张钰，离开这个，她喊了十几年妈妈的女人。

“你如果愿意，可以眨一下眼。”元锦的嗓音低下去，仿佛在跟她说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考试的时间在11月，你还有五个月，通过了语言考试我就能送你出去。”

基金会在国外确实有合作的院校，手续全不是问题。

只不过她现在还是未成年，需要张钰同意并且帮她办理一些手续和证件。

“你能说服她吗。”张莹终于开口，嗓音哑的不成样子。

“当然，我可以说服她。”元锦微笑对上她的视线，“好孩子，所有的事错不在你。没人告诉你，那个死去的邻居是个猥亵男，也没人告诉你，刻意接近你的男人是垃圾。”

张莹张了张嘴，扯过被子蒙住头呜呜哭出声。

元锦轻轻吁出口气，隔着被子轻拍她的肩膀，胸口堵着一团无名火。

张莹哭了很久。

元锦陪着她，等她愿意开口就给她鼓励，认真倾听她的埋怨和苦闷。

说到后来，张莹缩进被子里，梦呓一般，“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呐。”

“你是，但也可以不是。”元锦见她已经累极，嗓音愈发温柔，“父母没法选择，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睡吧。”

张莹闭着眼点了下头，沉沉睡过去。

元锦确定她已经睡熟，轻手轻脚走出病房。

张钰和男友都守在外面，两人形容憔悴，看得出来这几天不好过。

“她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张女士如果不想刺激到她，最好请一个女性护工照顾她，我明天还会过来。”元锦神色复杂地看着张钰，“当然，这只是我出于专业角度给的建议。”

张钰的心理状况也不好，被她影响的张莹状况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