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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大在郑清明木格楞前大叫一声之后,便蹲了下去。子弹从左眼窝进去,斜着又从牙帮骨里出来。

老包就说:“大哥,咋样?”

“瞎了,瞎了,操他妈我瞎了。”鲁大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雪地上摸,似乎左眼睛掉在了雪地上。

老包过来也摸,乱摸了一气,鲁大似乎清醒过来,骂一声:“郑清明,我要剥了你的皮。”说完便昏了过去。

众人胡乱地追了一气,便抬着鲁大回了老虎嘴。鲁大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他清醒过来就唱歌似的骂:“郑清明,我剥了你的皮,狗日的,我剥了你。”

花斑狗不离鲁大左右,看着鲁大发青发灰的脸就安慰似的说:“大哥你疼吧?”鲁大不说话,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滴。花斑狗就又说:“大哥,你疼就叫吧。”鲁大一边骂一边把鸦片掰成块在嘴里“吧叽吧叽”地嚼。

一会儿的工夫,鲁大的脑袋就肿了一圈儿,血水滴滴答答顺着脸往下滚。鲁大只要清醒着就不住地骂。花斑狗也陪着鲁大一起骂。

老包就说:“骂管啥用咧,我得下山整点药去。”

老包就趁着鲁大清醒过来说:“大哥,我去整药了。”

鲁大用右眼看着老包,老包在鲁大右眼的注视下走出了老虎嘴。

老包没想到在三叉河镇会碰到日本人。三叉河镇上的日本兵到处都是,排着队,脑后飘着屁帘儿样的东西,在风中“呱嗒呱嗒”的响。老包立在街心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更清晰地看到日本兵吆三喝四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老包躲到一条胡同里,狠命地掐了一次自己的大腿,他才确信,这不是梦,老包的脑子就有些乱。他绕着巷子找了半天,才摸到白半仙药铺门前。药铺的门关着,他敲了半晌,又踢了几脚,仍不见有人给他开门。老包一急,就从墙上翻了进去。老包一走进院子,就嗅到了一股中药味,呛得老包打了个喷嚏。药房的门锁着,门上还贴着两张白条子,条子上写着字,老包不识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推开堂屋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白半仙。白半仙以前他见过,弟兄们下山抢鸡整女人,会经常遇到男人们的抵抗,免不了有伤筋动骨的红伤,每次有伤,就到白半仙药铺里抓药。白半仙知道他们是胡子,从来不和他们说话,站在药柜后面,端着水烟袋“咕噜咕噜”地吸。每次都是伙计给拿药,每次拿完药,老包就大方地把一块银子拍在柜台上,半仙看也不看一眼那银子,仍“咕噜咕噜”地吸烟。待老包前脚刚走出来,拍在柜台上的那块银子随后飞出来,老包在心里笑一笑,骂一声:“这个老不死的。”

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说清白半仙有多大岁数了。白半仙以前并不在镇上,一直在山里。十几年前,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暴雨,山里发了洪水,随着洪水,山里逃出不少的人,有鄂伦春的猎人,有采药的贩子,还有淘金的日本人。白半仙就是那次洪水时逃出山的,只是他一个人。下山之后,白半仙便开了这个药铺。这药铺没有名,只有用杆子挑了两棵人们叫不上来的中药当幌子。白半仙药铺是镇上的人们给起的。凡是到药铺里抓过药看过病的人,都称这药铺神了。病人,多则吃上三服五服,少则一服两服,病便好了。没有人知道药铺掌柜的姓什么,但见掌柜的头、胡须、眉毛都白了,人们便称掌柜的为白半仙。有好事者便猜测白半仙的年龄,看那白了的胡须和眉毛,说他一百岁也有人信,可看他那副硬朗的身板和有光彩的脸膛,说四十五十也有人信。人们一时不好确定半仙的年龄。人们问过,半仙不答,一个劲地“咕噜咕噜”吸水烟。问急了,半仙就答:“活着就是死了,死了仍然活着。”人们一时悟不透半仙的话,半仙便愈加神秘起来。人们终于明白,半仙就是半仙,毕竟不是凡人。人们不再探究半仙的年龄和身世了,有病便来找他。他闭着眼,一边“咕噜咕噜”地吸水烟,一边听病人说自己的病情,病情说完了,他才睁开眼,用烟袋在药铺柜子里东指一下,西指一下,左指一下,右指一下,伙计便随着他的支使,把药抓齐了,交给病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