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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军兵临城下的时间,比李纲的预计提前了大半天。正月初八晨曦初起时,经过了一夜强行军的金东路军先头部队抵达汴京城郊。嗣后其后续部队陆续开到,于午时前后占领牟驼冈,在此地安下营寨。

扎营于牟驼冈,又是辽宋两朝叛臣郭药师为宗望出的主意。

宣和年间,颇受赵佶宠信的郭药师曾陪赵佶在这里打过马球,对这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牟驼冈位处京城西北,三面依水为障,一面据雾泽陂做屏,盘踞其间易守难攻。而且,这个牟驼冈还是孳生监的牧马之所,养有马匹两万余,库房里的粮草饲料堆积如山。金军在此地扎营,一占优越地势,二获充足军需,可谓一举两得,为即将进行的攻坚战打下了良好的作战基础。

宗望尝到了使用对方叛臣的甜头,战后将此作为一条经验总结出来,奏与金帝完颜晟,深得完颜晟重视。所以金国后来在扫灭北宋征伐南宋的行动中,一直十分注意培养和扶植可以利用的汉奸。

黑云压城城欲摧。面对说话就要展开的生死搏杀,汴京城里的人们那已经绷得很紧的神经,再次受到了强烈的振动。

在这个时刻,张邦昌也坐不住了。尽管在守城抗战的策略敲定之后,他基本上是冷眼旁观未理朝政,但战事的胜负毕竟关乎其身家安危,真正地听天由命他是做不到的。这一天一大早他得知金军前锋已到京郊的消息后,心神格外不安。再说作为一个少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还袖手于深宅也很说不过去。可是此刻他该做点什么,他能做点什么呢?一片茫然地在书房里徘徊了半天后,他决定先去探探李邦彦的想法再说。

张邦昌乘轿来到李府门前,却见李邦彦的轿子正从府里出来。张邦昌得知李邦彦是要去看望卧病在床的白时中,明白他是想去讨教点主意。张邦昌想了想,觉得去与白时中聊一聊亦不无必要。白时中虽然庸碌,但毕竟从政多年,阅历还是比较丰富的。于是他便与李邦彦一起去了白府。

白府的门人一见太宰少宰双双驾到,连忙大礼相迎,其低三下四之态,与此前李邦彦、张邦昌登门时的那种呆板迎接大不相同。世间炎凉于此可见一斑,张邦昌不免暗生一丝感叹。

白时中病卧在府邸二道院中的一间宽阔的暖房里。初四早上在祥曦殿前苦劝赵桓离京避敌,被赵桓当场夺职后,白时中羞辱交加,他头重脚轻地勉强折返回府,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再也爬不起来了。全府上下都慌了手脚,满京城地去找郎中。好不容易重金聘得一位曾为太上皇诊过病的名医上门,开了秘方熬制灌下,才将奄奄一息的白时中灌醒。其后又连续下药调理,几天下来,总算能让白时中开口说话了,但其身躯依然麻木,除了一只胳膊尚能微微抬起,余者皆不听使唤。那位名医已向其家人暗示,患者复苏的希望十分渺茫。

乍一见病榻上的白时中,张邦昌吃惊不小。仅短短的四天光景,白时中那本来虽然多皱却不失丰润的面颊,已经憔悴得如同一具骷髅。不过张邦昌对此不难理解,从位极人臣一落千丈跌到谷底,这样的打击,对于白时中这个视官如命的老家伙,极言其酷亦不为过。

对于李邦彦和张邦昌在皇上面前背信弃盟出尔反尔的表现,白时中当时是极为愤慨,认为此二人真正是卑鄙小人无耻之尤。但事后静心想来,他又觉得他们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明哲保身不仅是为官之道,亦是人之常情,在这一点上,凡夫俗子概莫能免,对李张二人也难于苛求。从这个角度去想,白时中对这两个人的怨气便消除了不少。加之自从他被罢黜回府,门前便骤然冷落,这几天尚无一人上门来探视,现在这两个人肯来登门问病,就很是难能可贵了。因此这时在白时中的心里,便生出了一团温暖和感动。于是他勉强动了动状如枯柴的手指,声音喑哑地请二人落座,同时堆积着眼屎的眼窝里盈满了老泪。见到这番情形,张邦昌又不禁感慨,暗想这官场生涯真是一条有进无退的险途,不知自己的将来,又是如何光景。

李邦彦、张邦昌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对白时中的病情做了问询,说了些宽慰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