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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正当燕青对李师师苦苦思恋而又无缘再会之际,在汴京城里围绕着师师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虽非什么军政大事,却在朝野上下流传甚广,而且都被后人记入了大宋史卷。

头一件事,乃是周邦彦造访李师师,恰逢圣驾临幸镇安坊,被赵佶堵在了李师师的床底下。此事传到民间,遂成千古笑谈。

当时的周邦彦已年近六十,官职却仅做到开封府盐税监管,论地位是非常低微。然则因为他人品端正,精通音律,于诗词曲赋方面才艺极高,所以颇得师师敬重,而与之交往密切,结为忘年知己。

前些时蔡攸醉酒大闹镇安坊,遭遇赵佶,受到训斥后,虽然赵佶有令不得将事情外传,但时间一长,究竟纸里包不住火,外界仍是星星点点地逐渐听说了这条新闻,知道了赵佶与李师师的关系,也就不大有人胆敢再来点李师师的牌子。

周邦彦对此却一无所知。盖因其平素在完成了分内的差事后,大部分时间就闷在家里填词吟曲,懒得与世人去应酬交际,在社会新闻、小道消息上自然便来得迟钝闭塞。这也是迂腐文人的一种通病,或曰一种品格。若无这种自甘寂寞、潜心独处的钻研精神,人世间何来那许多脍炙人口的不朽绝唱、锦绣文章。

这一日,周邦彦又填得几首诗词,自以为得意,便想着拿去让李师师欣赏品评。与李师师共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乃是周邦彦的一大快意事。周邦彦的文友自然不止李师师一个,然而与李师师谈诗论艺的美妙感受,却是在别人那里享受不到的。周邦彦从未奢望过与李师师发生肌肤之亲,亦不想因此而亵渎和破坏了他与李师师之间的良好友情,但是性的吸引力,毕竟在他的身心中发挥着神秘的作用。越是不能发生肉体关系,这种吸引力便越是强大。每与这位超凡脱俗的绝色女子相处,便令周邦彦感到神清气爽,如臻仙境,整个人都仿佛变得年轻起来。

李姥姥是深知师师与周邦彦的关系的,见到周邦彦登门,安排他先在前面小候,自己便去后院与师师商量是不是可以接待他。

李师师与李姥姥都明白,现在的师师,虽然赵佶没直截了当地说出单包独占的话来,却基本上等于是独包下来的意思了。任何人欲再染指李师师,让赵佶知道了肯定要触霉头。作为镇安坊的当家人,李姥姥也脱不掉干系。

可是赵佶并非天天要来镇安坊。在他不来的时候,师师只与蕙儿为伴,不免也觉单调。周邦彦是李师师最待见的客人之一,与其谈天说地,拨琴弄曲,不仅能消愁破闷,还可增长学问,诚谓其乐无穷也。因为赵佶前日刚来过,师师估计着他今夜不会就来。况那周邦彦乃是一个规矩夫子,虽至青楼中,却不涉淫邪事,无非是来谈论些风花雪月、子曰诗云而已,适当地接待一下似无不可。

虽则赵佶每次来访师师所赏赐镇安坊的银两,大大超过往日师师正常待客的进项,李姥姥仍是能多赚一笔是一笔。她也估计赵佶今夜来不了,见李师师同意接待周邦彦,便顺水推舟,放周邦彦去了师师琴房,落得个大家欢喜。

岂料师师和李姥姥却都估计错了。

李姥姥回到前面未及半个时辰,便有丫鬟来报,说是皇上来了,已经带着扈从进了仪门。李姥姥一听这话,跌足叫道,却是苦也。她赶紧命人去通知李师师,让周邦彦快走,一面就急匆匆地亲自赶往前庭迎驾。

却说这时李师师正兴趣盎然地赏读周邦彦的大作。周邦彦带来的是他近来填就的两首新词,其一是《洛阳春》: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青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闻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另一首乃是《蝶恋花》:

月皎惊鸟栖不定。更漏将残,辘轳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徘徊,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路寒人远鸡相应。

李师师读罢,深为周邦彦的才情风华所折服。谁能料到,如此意境清远、幽情脉脉之作,竟会是出自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儒笔下,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