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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厉劲秋说话不留情面,钟应却始终平静。

他认可了这项规则,又重新看向帕米拉,根本懒得和厉劲秋多费口舌。

傲慢、疯狂的作曲家,不会被任何的语言打动。

他要做的,是保证自己可以加入《金色钟声》,见到贝卢。

《金色钟声》仍是小提琴扬起前奏,属于独奏乐器的篇章,稍稍靠后。

厉劲秋双手环抱,十分抗拒,皱着眉听排练。

当第一个音响起来,他就盯着钟应,要看这个自信自负的年轻人,怎么用古琴,弹奏古筝宽广的音域。

短暂的序曲后,古琴泠泠弦音,清晰传来。

钟应坐在地上,琴弦稳如摆放在琴桌,他演奏《金色钟声》里的古筝独奏,又不完全是古筝的音调,在交响乐激进渐响的时候,他甚至狠狠拨弄琴弦,跳出了古朴如钟的声音。

厉劲秋愣了愣。

那不是他写下的音符,甚至不是他记忆里古琴的声音。

但是……

还挺好听?

钟应弹奏的每一段,弥补了之前没有独奏乐器的缺憾,厉劲秋不能说他在即兴发挥,可他弹奏的每一段音旋,令自己充满了探究欲望。

以至于厉劲秋无比好奇,下一个转音篇章,钟应又会弹奏出什么样的曲调。

《金色钟声》渐渐变弱,终于只剩下了古琴的勾挑撮轮。

钟应在静谧温柔之中,升起了一段古琴的旋律。

他于深幽寂静之中泛起悠长音调,带起鲜艳辉煌回声,荡漾出洒脱的音波,奏出了这首曲子最重要的乐思。

那是钟声,而且是镶嵌着金色玫瑰的洪钟,由千年桐木郑重的撞响,绽放出枯木逢春的生机。

全部交给独奏乐器的华彩段落,吸引了所有人诧异震惊的视线。

厉劲秋最讨厌乐手的自由发挥,在整齐划一的交响乐里彰显个性。

可钟应弹奏出来的古琴声音,时时超脱于乐谱,又和他们完美交融,全然没有第一次合奏的生涩,仿佛排练已久,是他们管弦乐队熟悉的一份子。

那是古琴,又不完全是他们认识的古琴。

不少熟悉乐谱的乐手,每一刻都在尖叫:完了完了,这人要被赶出去了。

唯独那位拥有赶人权利的作曲家,紧紧盯着钟应,没有任何异议。

金色悠长的钟声,取代了厉劲秋的记忆里拉锯般刺耳的滑弦、弹棉花式的偏见,恢复了古琴原本带给人的雅致印象。

厉劲秋听到了灵魂深处的乐曲。

那一刻,熟悉又陌生的乐曲伴随着钟应琴弦的节奏,共同谱写了一段极具吸引力的浪漫乐章。

他想到了。

想到了自己苦苦思索无法修正的段落,他选择用急速上升的节奏来掩盖缺陷,此时却迸发了新的灵感——

用流动抒情的间奏,加强降B大调的温柔慢乐章!

协奏曲在钟应荡气回肠的华彩中结束,帕米拉迫不及待的鼓掌。

她大声问道:“钟先生,您的古琴太不可思议了,刚才那段是你事先写好的,还是即兴演奏?”

钟应还没回答,就见到舞台下的厉劲秋,猛然转身离开。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多看钟应一眼,径直冲着音乐厅大门走去。

“秋?”

那位作曲家仿佛根本没听到帕米拉的呼喊。

甚至越喊跑得越快,好像帕米拉高音调的声音,是追捕他的怪物,会撕碎他脑海里的思绪。

厉劲秋消失在第三玫瑰厅。

钟应目送他离开,才缓缓问道:“厉先生是生气了吗?”

“他怎么会生气?你赢了,你留下;他输了,他走!这很合理!”

帕米拉可太熟悉厉劲秋了,她显得格外高兴。

“不用管他,他肯定是被你迷住了,又躲起来写新曲!”

作曲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