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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梅儿

身穿绿色制服的传动者双脚平稳地着陆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挤压眩晕的感觉了——上一次是谢德。想到他的一闪念令我感到了疼痛。浑身伤痛再加上痛苦冲击而来的恶心,我一下子倒了下去,四肢撑着趴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就要将我吞没。我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千万别吐出来……不论在哪儿。

我能看见的只是手指底下的金属,正要再往远处看时,有人把我拉起来猛地抱住了。我紧紧抓住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卡尔。”我在他耳边轻语,嘴唇擦过他的皮肤。他身上都是烟与血、热与汗的气味。我的头放在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间,位置是那么的刚刚好。

他在我的臂弯里发抖,打战,呼吸急促。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与我一样。

这竟然是真的。

慢慢地,他松开我,双手捧住了我的脸。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将我的每一分每一寸尽收眼底。我也一样,搜寻着花招儿、谎言、背叛。也许梅温也有一个阿奶那样会易容的人,也许这是另一个米兰德斯营造的幻觉。我也许会在梅温的列车上醒来,面对着他冷酷的眼睛,和伊万杰琳那匕首般的微笑。整个婚礼,我的逃跑,混战——也许全都是个可怕的玩笑。可是,卡尔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苍白,头发刚刚剪过,乱糟糟的一团。如果再长长一点儿,它们会卷曲起来,就像梅温的鬈发。他的脸颊上冒出了粗糙的胡楂儿,棱角分明的下巴上还有几道刮痕。他更瘦了,但我双手摸到的他的肌肉更坚硬了。只有他的眼睛没有改变:古铜色的,闪着金色和红色的光,就像接近熔点即将燃烧起来的铁。

我的模样也变了,像个骷髅架子,像幽幽的回声。他用手指轻轻地捋过我的头发,看着棕色的发梢褪成了又脆又枯的灰色。他抚摩着我的伤疤,脖子、脊背、破烂裙子底下的烙印。在我们差点儿把彼此撕烂之后,他的手指竟然如此轻柔,真令人惊异。对他来说,我就像是玻璃做的,脆弱至极,随时都可能破碎消失。

“是我。”我对他说,这是我们两个人都迫切需要听到的字眼,“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是你吗,卡尔?”我的话听起来就像个小孩。

他点点头,目光毫不犹疑:“是我。”

我动了,而他没有,这让我们都有点儿惊讶。我把他拉近,带着狂烈,用我的唇紧压上他的。他的温热像一条毯子,拥着我的肩膀。我努力地不让电火花也冒出来,但他脖子上的汗毛还是竖起来了,回应着空气中窜动的电流。我们都没有闭上眼睛,只怕这是梦一场。

他先回过神来,把我拎起来,扶我站稳。十几张脸看向别处,礼貌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其实我不在乎。让他们看好了。我不会脸红,也不会觉得羞愧。比这糟糕得多的事,我也被迫当着众人的面做过。

我们是在飞机上——狭长的机舱,沉闷的发动机轰鸣,向后飞掠的云彩,肯定是的。更不用说,还有覆盖了每一寸机身的电线中那令人愉悦的电流脉冲。我伸出手,用手掌按住舱壁冰凉弯曲的金属。要将这富有节奏感的脉冲吸进我自己的身体里,再容易不过了。容易,而且愚蠢。要是我任由自己贪婪地陷在这种知觉里,那一切都得玩儿完。

卡尔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背上,他回过头,向那十几个坐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中的一个人说道:“愈疗者里斯,先给她做治疗。”

“好的。”

一个陌生男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微笑刹那间消失了。他的抓握感觉不对劲,沉沉的,像石头一样。镣铐。我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向后跳开,像被烫到了似的。恐慌从我的内心涌出,火花从我的指尖喷溅。一张张面孔闪回,模糊了我的视野:梅温、萨姆逊,还有那些手和眼睛都锋利坚硬的亚尔文家族的警卫。头顶上的灯闪了起来。

那个红头发的愈疗者叫着向后退开,卡尔顺势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梅儿,他是要帮你治疗伤病。他是新血,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