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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梅儿

几个月前,银血族倾巢而出逃离白焰宫,因为红血族在他们珠光宝气的舞会上发起了袭击,令他们惊恐。那时,银血族的行动是有组织的。我们一起离开,整齐划一,分批分期地顺流而下,以期有朝一日班师回朝。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梅温的免职令一股脑儿地颁布下来。我不了解详情,但我注意到朝臣的人数在减少。很多老资格的顾问不见了。皇家财务主管,一些将军,各种委员会的成员——被免职了,传言漫天。不过我更明白,这是因为他们与卡尔关系亲近,与他们的父亲关系密切。梅温很聪明,他不信任他们,无情地解雇了他们。他没有杀掉他们或让他们“失踪”,因为那样会再次激起高门贵族的抗议。他可没那么傻。不过,退一万步说,这些变动也是决定性的。梅温扫除异己和障碍,犹如从棋盘上拿掉一颗颗棋子。结果就是宴会坐席空荡荡的,像是缺了牙的嘴。裂痕出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大部分被勒令离开的是那些上了年岁的男女,他们仍然对旧朝忠诚,往往回忆更多,对新王的信任更少。

一些人开始称其为“儿戏治国”。

很多勋爵和夫人离开了,被国王送走了,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却被留了下来。一种要求,一种警示,一种威胁。

他们是人质。

就连米兰德斯家族也没能逃过梅温日益增长的偏执。唯一得以保全的是萨默斯家族,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他暴风雨般的免职令中折戟。

那些留下来的人笃志忠诚——至少是设法让自己看起来如此。

也许这就是梅温越来越多地召唤我的原因,也是我能更看清他的原因。我所拥有的忠诚,他可以信任,这样的人仅此一个。他真正了解的人仅此一个。

梅温在我们的早餐时间浏览报告,眼睛飞速地前后一扫了事,想偷着看清内容是不可能的。他很谨慎地把报告放在他那侧的桌子上,一读完就倒扣过来,我根本够不着。既然不能看报告,那就看看他吧。他安之若素地被静默石环绕着,不论是在这儿还是在他的私人餐厅,哪怕禁卫军就在外面,守住所有的门,守在高高窗子的另一边,也不例外。我能看到他们,但是他们听不见我们讲话,这是梅温设计的。他的制服外套没系扣子,头发蓬乱,时候尚早所以也还没戴上王冠。我觉得这里就像他的小小避难所,在这儿待着,他就能骗自己说一切都很安全。

他现在的样子几乎就是我想象中的模样:排行第二的王子,安时处顺,对无缘于自己的王冠王位毫无负担。

透过杯子边缘,我看得到他脸上的一切细节。眯起眼睛,绷紧下巴,是坏消息。黑眼圈又出现了。而当他吃掉两人份的食物,把我们面前的盘子推开时,我发现他这些日子以来更消瘦了。他是否会梦见暗杀的那一幕呢。梦见他的妈妈,尸首在我的手里。他的父亲,因他的言行殒命。他的哥哥,流亡在外却仍然是持续的威胁。真可笑,梅温自称为卡尔的荫翳,但现在,卡尔变成了阴影,在梅温岌岌可危的王国的每个角落躲避着被追猎。

关于流亡王子的消息到处都是,连我都能听到几句。他们在哈伯湾、德尔菲、洛卡斯塔发现了他在踪迹;而不确切的消息却称他已经越过边境,到了湖境之地。我的确不知道这些传言里哪一句是真的,但就我所知,他应该去蒙弗,到遥远的安全之地去。

尽管这儿是梅温的王宫、梅温的地盘,我却还是能看见卡尔的痕迹:整洁完美的制服、训练中的士兵、燃烧的蜡烛、悬挂画像和家族色的镀金墙壁。一间空置的大厅让我想起了我们的舞蹈课。要是用余光打量梅温,我甚至能把他当成卡尔。毕竟,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容貌肖似,都有着黑色的头发,以及王室血统的优雅轮廓。但梅温更苍白、更瘦削,与卡尔相比就像是一副骷髅架子——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是那么空洞。

“你这么盯着我,都能从我眼睛的倒影里看见字了。”梅温突然大声打趣道。他把面前的纸页一丢,盖住了上面的内容,抬起头来。

他本想吓唬我,没能奏效。我只是继续